小太子眼中带笑,只看着泰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自然是知道她不需要吃饭的,若是只是“胃口不佳”一件事,他倒真的未必在意。
可沙苑今日下午向他禀告的时候吞吞吐吐,神色谨慎又犹豫,还说她“声音嘶哑、神情淡漠,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太子一颗心霎时揪紧,脸色一沉,冷冷瞪了沙苑。等入夜之后,他找个借口遣散身边将领,连一刻也再等不得,大步走到她营帐中来。
“这几天可是闷坏了?”他觑着她的脸色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想了想,又伸手去扶她:“我看看,你的胸口聚拢的如何了?可是和之前一样,腰身还不能成型?”
之前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日日相对,处得如同亲人一般,从未想过避嫌。
可突然间数日未见,他眉目熟稔依旧,泰安却不知为何,觉得他灼热而担忧的神色有点陌生。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太子目光却已落在她前胸,连声追问她胸前烟灰聚拢得如何。
太子到底是男子,却这般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的胸口。
一阵热流涌上泰安的双颊,她瞬间意识到了她和他的不同处,十分羞赧低下头,指尖绞在一起:“还…还和之前一样。”
离开东宫之前,她自胸口以上都已由轻烟聚拢成形,脸色也由青白变得渐渐红润。
可她腰身以下却还是烟灰缕缕。
好在冬日衣衫偏厚,斗衾罩上肩头,她行走之间便与常人无异。只是不知换上轻薄的夏衫之前,腰身是否能来得及由轻烟拢起。
太子数日未见她,此时一刻也不舍得将视线挪开她,自然将她苦恼又带了点羞怯的神情尽数看在眼中。
她身上腾起的温度仿佛迅速感染到了他,她突如其来的羞意也好似会传染一般渡到了他的身上。
太子只觉得耳廓发烫,连忙轻咳一声,从她床榻上站起身。
“这也怪我。”小太子叹息,“你靠我气血凝聚元神,如今不比东宫,你不能与我日日相处,自然恢复的比之前要慢上许多。”
太子心里隐隐感慨,恨不得她一直是轻烟一般的形态,能时时藏在他身边,也好过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这般难受。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再耐心些,再等我些日子。你顶着我侍女的名头随军,本就有些招眼。军中势力尚未肃清,我若对你恩宠有加,对你来说并非好事。”
极容易被人当成靶子来威胁他。
泰安难得柔顺地点点头,安慰他道:“我不要紧,你别着急。只是苦了沙苑,要把营帐让给我。”
她如今睡的营帐本属沙苑,也是太子顶着“乖张奢靡、连贴身伺候的太监都要营帐”的骂名替她要来的。
没办法,太子营帐人多口杂,她住不得。
军营又都是男子,不替她安排好单独的住处,太子担心得夜不能寐。
如今她睡了沙苑的营帐,倒累得他每晚要去营中与一堆粗老爷们相对。
泰安想到出征之初那腥风血雨的几天,不由心有余悸。
前情后事她只从沙苑口中听过零星的三言两语,并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今日难得等到太子前来,泰安眼睛一亮,自然要抓住机会问个清楚。
“我听沙苑说,你皇帝阿爹原本打算给你五十万的精兵,这不是好事吗?五十万精兵,还打不过突厥吗?你为何不要?”她来了兴致,立刻将小女儿家的羞赧抛之脑后,三步蹦到小太子的跟前,满眼好奇地望着他。
这是他最熟悉的,那久违的小恼人精模样。
太子到底没忍住,伸手抚她的头发,笑得宽纵又宠溺:“我阿爹做了这般对不住我的事,怎会不在群臣们的面前挽回挽回他这慈父的面子?别说五十万了,就是五百万,他也敢开口就给。”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皇帝却亲手送十四岁的亲儿子上战场。没一星半点犹豫。
“父皇姿态做得好,戏演的也不错。”太子冷笑,“可他想打肿脸扮慈父,我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吃不吃得下这份恩赐。”
自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帝嘴皮子一张,开口就给了太子五十万的兵,可是太子眉梢纹丝不动,只在心里默默算过一回,就知道大燕东海、西海、南海郡三家武库加在一起,战时能用的盔甲最多不过二十万付。
“五十万兵,只有二十万盔甲。两万运输粮草的精钢车,统共不过能运送十万石的口粮。”太子一一数来,沉声说,“若我真的带了五十万大军北上,十万石粮食不过是这五十万兵的四天口粮。”
四天,突厥若是切断粮草,他们最多只能坚持四天。
太子轻叹:“两万精钢车,十万石粮草,单这两样,就需要万名步兵护送、五万民夫日夜运输,才能保障我大燕精兵不断粮。”
“带的人越多,越是一张张嚎哭着要吃饭的嘴。”太子肃了神色,“我算过了,以这两万粮草军的能力,最多支持四万步兵,两万骑兵北征突厥。”
更何况,父皇塞给他的五十万兵,大多由平日屯田耕种又临时被征召的农人组成,良莠不齐,马匹矮小,更乏能使矛冲锋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