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包保鲜膜放冰箱,做完这一切,渚巽拿了两杯酒,和夔去了露台,坐着喝酒,看烟花。
一线游光平地升空,咻地一声,盛放出千万绚丽光焰,灼灼其华,于灿烂后湮灭。
夔靠在躺椅上,烟火发出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双眸。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烦恼的时刻。
他甚至忘记了过去的浮光梦影。现在是新年除夕夜,只有他和渚巽两个人,在露台上看人间烟火。
夜空中,点点星彩堕入黑暗,熄灭前的乱闪喧嚣而耀目。
渚巽轻轻碰了下夔的杯,说:“新年快乐!”
夔看向渚巽,眼神柔软,低声道:“新年快乐。”
渚巽做了一段真诚的发言:“我以前过年不会买那么多菜,光靠张白钧寄的香肠,蒸点饭就吃了,也不会和谁说话,春晚再难看也无所谓换台,助手,今年在家过年不是一个人,我很高兴,希望明年你还是坐在这里,和我一起过年,干杯。”
说完,她一口气将酒喝了个干净。
夔目不转睛地望着渚巽,说:“我会的。”
渚巽笑了笑。实际上,她不知道明年夔是否还在,也不抱无谓的期待。
一旦习惯了夔的陪伴,当他离开后,渚巽怕自己会面临更深邃的孤独。
她是一名天师,不是工作,而是使命,她第一次释放出灵力,就知道自己生来注定要当天师。
自从选了这条路,她就没想过要跟谁在一起,哪怕将来夔离开,她也会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于阎浮提世界,净化所见妖魔,天地悠悠,勇往无前,此即她的道。
渚巽又从小酒柜里拿来了一瓶威士忌,之后他们在露台待了一个多小时,渚巽喝醉了,在躺椅上沉沉地睡过去。
夔直接将她抱到了卧室,放入被子裹好,自己去屏风后面,往地铺上一躺,酒精的作用让他也有点晕,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
阡陌纵横的古街道,朱白相间的高大屋宇,桃花香馥,春渚日暖。
路上行人很多,有的身穿比蝉翼纱还薄的丝织品,有很多层,却仍然透明,丝绸绫罗的精美可见一斑。丰腴的女人脸上点着面靥,脚踩卷云式高缦鞋,扶着仆人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醉酒的胡商牵着骆驼一边吆喝一边招摇过市,骆驼上挂着一把从西市换来的镶螺钿阮咸。
胜业坊芭蕉曲,夔一袭绛红袍子,穿着黑色革靴,腰间悬一把唐刀,长发扎做潦草的马尾,用绸带松松绑着。他抱着双手,依着墙壁等人,旁边立着一头高大骏马,浑身毛洁白如缟,鬃毛是朱红色,双目像黄金一样,名叫吉量马。
来往的妇人们,莫不投过去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一眼。夔不加理睬。
不远处一家宅邸的门突然开了,里头传来一通打砸吵闹声,一个身穿松绿袍的公子悠闲地走了出来。月照明眸,云淡修眉,仙姿魔态,殊胜杳渺,端的是烟霞之外,旷世无双。凑近了仔细看,才能发现她是女扮男装,端的是雌雄莫辨。
夔打了个唿哨,示意那女公子自己的位置。
女公子顺势望了过来,看见夔,露出个俏皮又邪气的笑容,大步流星朝他走来。
突然,夔脸色一变,看着女公子后方,女公子不慌不忙继续走路,身子一偏,举起手,刚巧接住了那宅邸大门内飞出来的一口锅,下一秒,另一只手接住一把菜刀。
她看也不看,朝后一甩,背后就传来宅邸主人被锅砸中并扣住头的惨叫声,随后是菜刀钉到锅上的声响,那人咕咚一头栽倒,吓晕过去。
女公子举起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对夔晃了晃,笑道:“走,回家过年。”
她一个轻身飞跃上马,朝夔伸手一拉,夔坐到了她身后。吉量马打了个喷嚏,晃动马尾,嘚啦嘚啦地离开。
女公子在前面拉着辔绳,夔看见她手背上指骨关节是红的,皱眉道:“何必亲自动手。”
女公子揶揄道:“我不动手,换你来,他们可能会死。”
说完,她又哈哈大乐道:“这金部员外郎兼御史大人搞了别人老婆,我就让他那大老婆知道!”
夔神色无奈,他知道女公子最新爱好,是扮演这一带有名的打手,专门给街坊邻里扎场子,恶化……不,解决纠纷,收取报酬,被出头教训的人只有自认倒霉,刚巧胜业坊住的都是达官贵胄,一家一家关系沾亲带故的,有了女公子这号人物,被欺负的街坊再不用碍着脸面忍气吞声,而是隔三岔五就能痛快观看一番全武行。
只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那便是他们以为的纠纷起因,实际上全部是女公子在其中穿针引线隐秘布置的……她天生邪性,特别爱恶作剧。
“我挣钱容易么?一大家子老小要养,过年当天还得忙活。”女公子唉声叹气,向后一倒,懒洋洋地靠在了夔的肩膀上。
夔接过缰绳,替她驾马。女公子是个妖修,他们一族血脉凋零,混居凡间,她是一个堪称奇迹的佼佼者,被视为家族中兴的希望,虽然她自己不怎么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