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兄妹四人都算和她一样是寄人篱下。
那时细君初入未央宫不久,不经人事,只知说的上名号的夫人们都瞧不起李延年,指责他兄妹侍主,祸乱宫围。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宫女的声音传来,“夫人,该喝药了”。
细君起身,向床上的人一拜,“细君告退”。
走了几步,细君并未回头,只是轻生道,“夫人放心,细君不会乱说的”。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哼,仿佛李夫人并不在意。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了猗兰殿,一股无缘阁的熏香还缠绕着她。
“李夫人好些了吗?”
细君望了眼李姬,李夫人一病不起早已在永巷众人皆知,她这么问只是揍过场罢了。
“嗯,她好些了,还让我多谢李姬”。
李姬笑了一声,李夫人那性子怎么会说出感谢之言,她拍拍细君的肩旁,早些睡吧”。
细君回到房间,喝了口热茶便和衣而眠,她时睡时醒,也不知到底睡着没有,总觉得不安。
直到听见浑厚苍凉的钟声,玉儿打开门疾步走了进来,推醒半睡半醒的细君,一脸苍白的看着她:“翁主,李夫人……薨了。”
细君完全睁开了半闭的眼睛,像失了魂一般,痴痴得看着头顶的帐子,脑子里划过李夫人,原来无缘阁竟然真是无缘……
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来来往往,偶尔发出李姬的声音。
随意穿戴了件衣裳,玉儿推开门。
细君举目望着外面无边的夜色,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李姬去了无缘阁,细君不想再去添乱,她对死人有种莫名的害怕,况且这个人几个时辰前还和她算的上是卧膝长谈。
“我想一个人静静,别跟来”,细君向后说了声,便朝着猗兰殿外走去。
花庭中有处阴暗墙角,一棵腊梅萧瑟殆尽。
细君轻声走向腊梅,独嗅一支快要凋零的花,却不曾嗅到一丝往日冷香。
树下白玉牡丹正是一派欣欣之势,与腊梅形成对比,那人独爱秋海棠,不知李夫人喜欢什么花。
“你知道吗?我刚刚整理夫人身体的时候,她下身,都臭的……反正太难闻了,熏香都遮不住!”,细君听到声音越往暗处一隐,见几个身穿白衣的宫女疾步而过。
放开手中缠绕的一支腊梅,细君走出阴影,看着宫女的背影,她又低头看了眼树下的白玉牡丹,自从李夫人生了刘髆,一直缠绵病榻,刘髆的生机与她日渐衰落的身体形成一种悲凉的对比。生前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死后却遭人如此说道,不知她要是晓得,该作何感想。
她慢慢准穿过石道,准备回猗兰殿,却远远看见石邑和李延年,她脚步顿了一下,想来石邑是去过无缘殿。
她正站在花庭的正中央,躲也不开,只得细步上前,朝着他们淡淡一迎。
石邑不知在朝着李延年讲什么,讲的十分入神,丫鬟隔在不远处,没瞧见细君。
李延年瞧见了细君,停下脚步,看着细君神色莫辨。
夜色微凉,李延年一身白衣,眼无波澜。
跟着李延年停下脚步,石邑回身看到细君,哼了一声:“大晚上的,翁主在院子里飘荡什么,怪吓人的。”
细君只当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
“公主,夜深了,回宫休息吧,下官也要出宫准备回趟老家了”李延年侧身看向石邑。
细君抬起头,微凉的夏风吹起李延年的发丝,她看着李延年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世事无常,李夫人也算他在这汉宫唯一的倚仗,退一步再说,到底还是他的亲妹妹。
石邑看了眼细君拂袖而去,直到她走的没了身影,李延年慢慢开口道:
“翁主为何一个人深夜再此,下官送你回猗兰殿吧”。
“师父,我……你节哀”。
李延年往猗兰殿方向走的脚步一停,细君跟着停下脚步,只听他问道,“听说,翁主是最后一个见我妹妹的人?”
闻言,细君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道:“听闻师父通晓尔雅之文,司马大人说大人每为新声变曲,闻者莫不感动,我随师父在乐府这么久,师父未曾教我一招半式,今夜吹一曲给细君听,细君便讲和李夫人说的话一一道来,可好?”
死别离
细君从埙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眼神落在一旁得树上,他们兄妹几人与汉武帝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却不是她能够评头论足的。
“夫人讲了许多往事,她也提到了李大人,她说,她不怨你。”她只能根据李夫人讲的一些话胡编乱造一通,聊藉李延年的心,李夫人曾说过他是个可怜人。
“我带她下山,到底是动机不纯,兄妹四人,想当年在中山随阿父学习舞乐,何等快乐。”说着李延年转过身去背对着细君:“当初,阿父不让我带她出山的,现在,我又该回去如何面对他,还有远在大宛征战杀敌的广利?”
细君绕转到李延年面前,勉出笑脸道:“夫人说她在这皇宫活的太辛苦了,总在带着别人的面具活着,她终于可以自由了。”
“哥哥知道,哥哥一直都知道……”。
细君向他迈进一小步,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却见李延年微微仰头看着天幕。
她侧头看天,一片漆黑,寥无星辰。
在离猗兰殿不远的地方,李延年停下脚步,“延年就送翁主到这里了”。
“师父……”
“告辞,延年还要回去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