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好好过吧。”表情平静下来,田钺咬着牙,闭了一下眼,继而轻轻一咋舌,“我现在挺好的。咱俩的恩怨,你要是愿意,就当是刮一阵风,放了个屁,由它去吧……”
放下,是田钺的决定。
秦永阳惊讶于会得到这样的结果,那个再偏离轨道一丁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男人,没有骂他,没有动手揍他,而是要和他一起,把过去的所有,都放下。
田钺不是圣人,说出这样的话,他也难受,可他明白,揪着别人不松手,等于揪着自己不松手,这是双倍的疲惫和j-i,ng神压力,他又何必呢。
如他所说,他现在,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冬天,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日子,近在眼前,而这,将是他在狼群里度过的第三个春天。
第一个,是段痛苦不堪的记忆。
第二个,是个矛盾重重的阶段。
他要在这第三个春天里,做出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决定。
某个周末,他让白未然带着他,又一次离开了别墅区。目的地,是堂弟田槊经营的花店。地址,是让白未然动用关系查出来的,然后,他去和对方打了招呼,见了面,在那个瘦小单薄却j-i,ng力充沛的男人惊讶到极点的注视下说自己可能要出国定居了,走之前,最后再看看他,看看硕果仅存的值得再看一眼的血亲。
“二叔二婶,就劳驾你给带个好,我就不去打扰了,说实话,自己过去那么绝情,主动切断了联系,现在也真是挺没脸再见他们的。”
留下最后这么几句话,田钺笑笑,准备离开。
堂弟一脸担忧,叫住他,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摇头,说没有,他好得很,他真的好得很,最起码,日子过得总算是有价值了,没有原来那么忙那么累那么风光,可终于活出滋味儿来了。
所以,他真的是好得很,好到不能更好了……
那天,回到大宅后,田钺把自己关在屋里,好久。
那天,是他决定永远离开“猿种”的世界,留在狼群里的日子。
那天,白未然靠在从里头紧紧锁上的卧室门边,听着屋里传出来压抑的,男人低沉的哭泣声时,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心疼。
他知道田钺的想法,就算对方没有明说。
这个人,要留下,留在他身边了,跟堂弟碰面,算是诀别,为了避免所有可能会给狼种带来麻烦的可能,他决定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永不再见。
然而,这“留下”的抉择,却是第一次,让白未然反其道而行之地,异常想要放田钺走。他并非没有喜悦,可跟喜悦一样强烈的,是莫名的后悔和欠疚。
所以说,人就是这么奇怪。
真的,太奇怪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生活过得还算平静,没有扰乱人心思的事情发生,没有扰乱人心思的人出现。
田钺和白未然,都对那场简单至极,却也无比悲怆的“诀别”绝口不谈,就像两头野兽,一头受了伤,默默忍着痛,另一头守在旁边,默默帮他舔伤口。
而忍耐和留守,都是不需要语言的。
直至春天只剩了一个尾巴的日子里,这种平静,注定了似的,到了该被打破的时候。
秦永阳,第二次到访。
但这一次,他只为见白未然一面,只为带给对方一个消息,一个在枯燥乏味的各种陈旧的文本资料的分类整理工作中,无意间发现的……
往大了估测,或许可以让鬻犬阶层彻底消失,保守些猜想,至少,也能让田钺身上的味道被彻底“洗净”的线索。????
说实话,白未然长期以来,是没有跟庶民阶层有过任何稍微深一点的接触的。在他眼里,那只是数量众多,但质量平平,只能给高等狼种做奴仆的阶层。
忠诚,然而愚蠢。
然后,到现在,他改变了看法。
庶民的忠诚毋庸置疑,愚蠢,却并不属实。
慑于和帝君共处一室带来的压力,秦永阳只尽量简单明确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把一个牛皮纸大信封交给白未然之后,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未然在书房把自己困了两个多小时。
他始终沉默,手边,是一本破旧不堪的线装书。
其实,与其说那是一本书,还不如说只是个手抄的册子。看年份和内容,像是明代的产物。册子的封底,有后加上去的标签,上面是资料收入的时间地点和经手人。【1919-05-京】,跟着是个签名章。按照狼种的惯例,若是从民间收来了资料,是要统一上交到“书店”的,书店经常换名字,有时也会干脆关闭,过几天又换成了五金店或是缝纫用品店,总之就是那种你可能天天从门口路过,却几年也想不起来要进去一次,永远被忽略,但是又好像永远存在的一个地方。没人会想到后面连通的建筑藏着怎样的秘密,因为这间小门脸的存在感就已经低到了一定程度。
然而这里却藏着各种绝密的材料,陈年旧书会被重新誊抄影印制作电子版,内容会被查证之后加上批注,如果认定确实有收存的价值,就要按照名称和分类进行编目,如果没有价值,也会做上标记暂时入库,过几年再重新查证一次。
眼前这本书,就是从一度被认为没有价值的库存里提出来的。
《幽州异闻录》。
这是这本册子的名称。
没有作者署名,也没有任何备注说明,里头只有一篇篇的小故事,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