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父亲迎着朝阳昂起的脸。
所有的美好,都凝固在那一刻。
后来很多年,阿昙都觉得,她短暂的人生,在那一刻达到完满。
其实再后面的事情,阿昙记得不大清楚。
她很困,再加上晕车,一直在睡觉。
停经服务区时,妈妈试图叫醒她吃早餐,为此她很不高兴,难得发一次起床气,竟然是为诀别。
她记得,那天天气阴沉沉的,海还是蓝色的,但天空是灰色的。
她记得,在剧烈的撞击中,有一大蓬艳红色的血雾喷在脸上。
她记得,那血起初是滚烫滚烫的,但很快,便冰冷冰冷的。
她记得,车子飞出地面,比过山车更悬心的坠落。
她记得,冰冷的海水漫进车里,大片的艳红遮住整个天地。
她记得,那味道腥而咸,她拼命地想要呕出来,可越是想呕,却吞得越多。
她记得,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拉住妈妈冰冷的手。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安静,无休止的安静。
寒冷,蚀骨的寒冷。
……
胸口疼得厉害,像是碾碎的骨头和着血肉被砸凿成泥。
她大口地咳出海水,好像连带出所有内脏。
她张开眼睛,一大卷泼墨巨画,高悬在天边。
是风,是云。
风云之下,她看见一张脸,只露一双眼睛的脸。
那双眼睛,像宝石般莹莹发光,瞳孔是深棕色的。
那是一双巨大有力的手掌,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五脏再次被揉碎……
她看见那双眼睛,冷得像有寒冰刺出,直没进她的眉心……
枪管,是乌青色的……
比冰更冷,紧紧压着她的额头……
她听过枪声,她记得,是“砰”的巨响……
或许下一秒,她也会跟母亲一样,艳红的血雾喷薄而出,就像烟花般动人……
她看着灰黑色的天空,奇怪自己为什么如此清醒……
妈妈……
大哥……
林素……
你们在哪儿……
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我……
妈妈……
……
“放开我……别杀我……救命啊……妈妈!”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冲破局限的空间,直蹿出窗外。
基地的医院年代久远,三层小楼红砖外表,老式的平开窗,没有任何防护。
302病房。
惊惧交加的圆脸小护士,刚刚被林溯一脚踹在小腹上后脑撞到墙,正被同僚扶出病房。
吴政委负手立于门口,眉头深锁,面色难测。
彭剑飞拦在窗前,刚刚某个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最得意的下属要从窗子跳下去。
林昭燃站在床尾,看着小方桌上摇摇欲坠的水杯,莫名心痛。原来这个姑娘,他一点都不了解。
匆匆赶到的心理科张思达医生冷静地半跪在林溯旁边,一边叫她深呼吸,一边拿出准备好的镇静剂。
林溯蜷在墙角的小方桌下剧烈地颤抖,殷红的血线沿着手背上被针头撕裂的伤口缓缓滑向手肘。
冰凉的药剂进入静脉,剧烈的颤抖变得微弱,林溯收缩起四肢像个婴儿那样蜷缩起来,张医生松了口气,示意林昭燃把她抱回床上。
镇静剂开始慢慢展示它的安抚效果,林溯半阖双眼,像只小猫一样嚅嗫着蜷成一团。
吴政委轻咳一声,示意彭剑飞随他出去。
张思达医生做完检查,也跟了出去。
人来人往,走走停停,病房里重又变回两个人。
林昭燃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妈……”林溯昏沉中发出一丝呓语,反手握上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第十二章隐情与背叛
彭剑飞心事重重跟在吴政委身后,走了很久,终于来到总队长办公室。
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安静地听吴政委向刘大队长说明情况。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张思达也到了。
“sd,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张思达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像盖棺定论般,“很明显。”
彭剑飞单手托下眼镜,瞪他一眼。
“小彭。”吴政委挥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人怎么样了?”刘大队长问。
“已经注射镇静剂睡下了。”张思达说。
“大队长!”彭剑飞在一旁等不及插话道,“这事儿,兴许是误会,林博士的履历清清白白,怎么会有sd呢?”
刘大队长从一片烟雾中慢慢抬起头,他指着桌面上摊开的一沓文件说:“那边提供的资料都在这里,一份简单的履历外加一堆学术成就,什么都说明不了。”
一阵沉默之后,吴政委低声说:“向上面汇报吧,争取更全面的资料和档案。”
彭剑飞说:“政委,没这么严重吧!林溯去年刚通过信息化部的调查和政审,能有什么问题?”
“彭剑飞!”一直沉默的刘大队长拍桌而起,声色俱厉,说,“没那么严重!我们这种单位,她的密级,经得起万分之一的可能吗!”
彭剑飞被刘大队长的气势震慑,的确是他欠考虑,他反省,但他作为直接领导,有责任为自己的属下争取:“大队长、政委,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林溯她,她那个样子,哪像是会犯错误的样子嘛。再说,凭她的学术水平和科研实力,留在信息化部,密级也比这儿高,用得着特意调来咱们这荒山野岭的犯错误吗?”
“小彭,”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