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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舒猛地吸了口气,她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好像下一刻便要晕过去,可手上的力气却不减反增,这辈子第一回这么厌恨自己,方明白过去不甘力弱只是因为无法亡羊补牢地查明真相和复仇,可如今却是头一遭发现,原来眼看着有人在自己眼前垂死却无能为力,竟是此般滋味……
回想这一年多因为置气而刻意荒废了青阳诀的修行,姜云舒简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虽万般不甘,和暖柔融的灵元细流依旧逐渐濒临干涸,姜云舒死扛到现在,整个人都已不由自主地晃起来,只能倚着枕头靠在床边,闭目强行忍耐一阵阵眩晕感。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什么冰冷的东西覆在了她的手上。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精神也跟着振作了些,一睁眼正撞上叶清桓略微有些涣散的目光,气息便是一窒,张了张嘴,却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叶清桓却轻轻地将她的手推开了,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去了他大半体力似的,让他弓着背喘息了许久,才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何必救我,你不是恨我么,现在正是个好机会,我的命就在你手里,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坐等着我死就好了。”
他声音低弱喑哑,似乎还因为寒冷而带着细小的颤抖,却掩不住话语中的讥诮意味。
姜云舒本就疲惫不堪,闻言顿时大怒,好悬没把那些那几丝同情和道义良心一起扔到九霄云外去,她蓦地弹起来,却因为头晕目眩又立刻跌了回去,还在不经意间扯断了叶清桓一缕头发。
这一跌实在太猝不及防,也太尴尬,她刚被激起的气势便泄了一半。
叶清桓这死到临头的,吃了一惊之后,居然就饶有兴味地轻笑了起来,可惜气力实在不济,还没笑两声,便化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喘。
姜云舒便觉得自己和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货色置气,实在没什么意思。
她叹了口气,十分仁至义尽地按上叶清桓的后背,轻捶了几下,帮他顺过气来。再一转视线,正好瞧见他喉结微微动了下,像是咽了口什么下去,而惨白干裂的唇间似乎也染上了薄薄一线鲜明的艳色。
姜云舒心里便忽地一紧,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叶清桓又极轻地笑了笑,略弓起身子避开了她的手。他双眼微阖,像是在回味方才那一点微薄的温度,可这眷恋不过一瞬,他便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又略带嘲弄的表情。
便听他轻笑道:“行啦,你也别气了,我这回真不是欺负你。我是确实活不了多久了,你又何必浪费力气让我多熬这一时半刻的,又不好受。”
姜云舒怔住,她明明觉得自己应当心存怨愤,可听他这么一说,之前信誓旦旦的那些狠话就好像全化成了说不出的心酸,禁不住迷茫起来,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如何了。
她便只好尽量木着一张脸反问道:“你不是还要销毁迷心钉么,难道甘心现在就死?”
叶清桓再次浅笑起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那枯瘦憔悴的面容仿佛就因为这抹平静的笑意而泛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光彩来。姜云舒就下意识地觉得不对,果然,下一刻就听他低低地说道:“我已用手中的八根钉子布阵,以器属勾连之法寻到了最后那钉子的下落,接下来就全是丹崖师叔的事了,我挂念了这些年,到现在总算能解脱了……”
他好像对自己就要吹灯拔蜡这件事十分乐见其成似的,面上笑意居然一直未散。姜云舒却像是被谁结结实实地浇了一头一脸的冰水,在听出叶清桓言外之意的那一刻,她眼圈便红了,却仍追问:“那我呢?!你要是根本不需要我帮忙,为何要把我带上山来!”
叶清桓瞥她一眼,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说你蠢你还真蠢,青阳诀修习久了,气息自然渐渐外露,若姜家还有人在听她号令……你以为你还能保得住小命?”
他没说明那个“她”究竟是谁,可姜云舒却听懂了,不由愣住,怔怔道:“你、你难道是为了救我,才……”
她不敢置信般睁大了双眼,想透过那些令她天旋地转的晕眩分辨清楚叶清桓的表情,但暮色渐渐深沉,天上无星无月,唯有阴云铺展,夜色沉滞得如同浓墨,层层淹没这灯火未燃的屋子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那张隐藏在斑驳暗影之下的面容。
她猛地一撑床边站起身来,想要去寻点光源来。
但她刚扑到桌前,叶清桓低弱的声音紧接着就响起来,仍含着笑意:“赶着投胎去么?我都没急,你急什么。过来陪我说会话,我这回死了,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最后这一会,不想自己一个人数着时间干等,你过来……”
他的声音终于褪去了惯有的讥讽和不耐,竟异乎寻常地平和起来,在这深沉的夜色之中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姜云舒甚至觉得当初那个谪仙一般温柔沉静又清明磊落的人又回来了。
她怔忪良久,最后还是颓然坐了回去,把脸埋进掌心之间。
原来他一直不曾变过,她所怀念眷恋的那个人一直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只是平日里被刻薄而讥诮的表象掩盖住,只有在生命将要走到尽头这短短的光景中才会显露出来……
难怪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原来她一直期待贪恋的,竟然只不过是他的穷途末路而已。
姜云舒心念一动,泪水便汹涌而出,她本以为自己历尽千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