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几年里,潘小姐是个模范婆婆,也是宝心很好的朋友。
婆婆犹豫着说:“翔在你房间等你。”
宝心点点头,放下行李,直接上楼。她在门口深呼吸一口。
这几年,她一直在质疑自己,为什么她的心里可以同时有两个人呢?为什么她以为自己的爱情已经随着姜闯死去,却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别人呢?这种情感真的是爱吗?
宝心憎恶自己。所谓爱情不该是坚贞不渝的吗?不该是从一而终的吗?为什么姜闯离开了,她却身不由己地对另一个人产生相似的感情呢?也许这不是爱,只是依赖,或者感激。可是多少个夜晚,她看着夜色中他的侧脸,心中升起无限柔情。她记忆里姜闯的影子渐渐淡却,与翔的身影重合,他们微笑着朝向她,令她犹豫不决。翔的声音,他的温度,他的气息,都令她不知不觉间魂牵梦绕。他们两个的活生生的孩子。他们的生命有交织,却并不缠绵,宝心的痛苦仍然是痛苦,却由失去姜闯的痛苦转化为不得不压制爱意的痛苦。
到最后,她不再犹豫了,她承认自己爱着沈郁翔,也知道他不爱她。她要的就是这种不对等的感情,要的就是伤痛。在荒芜寂寞的生活里,痛苦也是安慰,在毫无神采的面孔上,伤痕也成了点缀。
宝心想敲门,又把哆哆嗦嗦的手放下。她已经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可是还是怀抱一丝希望。在他们之间,她是卑微的,而他决定着她的命运。也许最终他能接受她,允许她留下来。也许他可以维持现状。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能一起彻底从头开始,她渴望这样。她觉得自己就想《乱世佳人》中最后,斯嘉丽奔回白瑞德身边急切地告白,她要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她爱他,可得到的却是他的拒绝。可是,斯嘉丽在回家时并不知道白瑞德已经不再爱她了,宝心却明明白白地知道,沈郁翔不爱她,但就是不能死心地保留着期待。
她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关严,向后倚靠在门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朝西的大窗子s,he进温柔的余晖,笼罩在沈郁翔身上,像一个发着光的轮廓。他坐在宝心喜欢的位置上发呆,听到声音自然地朝门口看过来。宝心向他走去。
翔突然激灵了一下,茫然开口惊呼:“阿河?”然后看到宝心从黑暗中走出来,又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是你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翔叫她:“宝心,你过来。”
宝心走到他面前,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把双臂交叠着趴在翔腿上,仰视着他。
翔的脸好像在几天内老了很多,额前的头发中竟然夹杂着几缕白色。他轻轻用双手捧起宝心的脸端详着,苦笑着说:“以前他们说你像阿河,我总觉得阿河是独一无二的。可是你看,他刚一走,我就都忘了。”
宝心不说话,等着他继续。
“阿河希望我能让你幸福。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也知道,一直以来你都爱着我。”沈郁翔站起来,也拉起了宝心,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宝心,谢谢你陪我们度过这么长时间,谢谢你帮我们这么多,谢谢你一直陪着阿河,谢谢你爱我。”他把她紧紧搂住,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真的很像阿河。这表情,这神态,这眼神…… 可是,就算你跟阿河一模一样,我也不爱你。我没爱过你,也不会爱你,所以我能让你幸福的唯一方法,就是放你走。”
随着他的话,宝心的希望一点一点消失,终于彻底沉沦于黑暗。
宝心感到心痛欲裂。她再次失去了所有的东西,爱情,孩子,已有的家庭,虽然那本来就是假象,但失去的痛苦仍然让她窒息。她努力保持着微笑回抱住他:“没关系。我愿意。”两人头一次像真正的夫妻那样拥抱着,也是最后一次。
“你不用那么着急走的。”沈郁翔说,可宝心执意现在就结束。
她拖着简单的行李走到门口,出门之前,转头朝向沈郁翔:“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翔有点诧异,他想不到最后还会问什么。一般来说,会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可是他已经回答过了。那么,或许是喜欢,如果问翔有没有喜欢过宝心,答案是毫无疑问的。
翔直视着宝心,等她提问。
宝心迎着他的脸,坦然问道:“我很好奇,在你跟阿河这么长时间里……你有没有一次在过下面?”
沈郁翔满脸被噎着的表情,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第一次见面时,她说,姜闯比你帅。最后分别的时候,她说,你有没有在过下面。以玩笑开始的缘分,以玩笑结束。他们的婚姻关系,只不过也是个玩笑。
宝心看着他那副出乎意料的窘迫样子,勾起一边嘴角露出坏笑:“如果你以后爱上一个女人,希望你能做一个好丈夫;如果你以后爱上一个男人,希望你也能做一回好妻子。”
说完,她带着那副坏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郁翔觉得,她那副神情真是像极了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