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腥甜味在唇齿间蔓延,他咽下一口唾沫,忽然觉得嗓子干涩到近乎生烟。但更加枯涸的却是双眼,它们似乎也遭遇过一场大旱,井底龟裂,千疮百孔,挖再深都涌不出泉来。
于是酒吞想,本大爷还没有输。
还没有难过到无所适从的地步呢。
他走上前去,堵住鬼魂,恶声恶气地喝道,“找谁呢?还认得本大爷吗?”
鬼魂给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隔着面具打量他老半天,方才迟疑道,“……似乎有些印象,之前见过是么?我被日光灼伤了,好吧虽然我也不清楚冥界哪里来的日光。反正……鬼差说我记忆乱七八糟的——呃,我们该不会有什么过节吧?”
“差不多吧。”酒吞顿了顿,板起脸沉声说,“准确来说,你答应了本大爷一件事,却没有完成。”
“真的吗?”
鬼魂哪里记得清楚,又无处求证,再看酒吞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最后只好硬着头皮任他漫天开价,“好吧,你说。”
于是酒吞道,“你答应要把所佩面具赠予本大爷。”
“呼……”鬼魂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自言自语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答应了要去投胎呢。”
说罢他一边干脆利落地取了兜帽,自脑后解开面具系绳,摘下来递到酒吞手边,一边小声提出,“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要找一个红色的妖怪。”
酒吞却迟迟不接,他浑身都被鬼魂鼻尖那一小块不知去哪儿蹭上的灰给烫到了,以至于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唯独还剩耳畔反复回荡着鬼魂先前对他做过的解释:「三途川乃是记忆之河,因而一切来到三途镇的鬼魂都会陷入回溯,变作自己最美好记忆中的模样。」
“嘶,痛……”见他不动,鬼魂本打算唤他回神,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摘掉角隐,头顶那对赤角便酸麻作疼了起来,像是正在生长。因此他只好先摁住底部轻揉,又忙呼着气缓和疼感,感觉舒适了些才说,“你不要面具吗?”
“你在找一个红色的妖怪。”酒吞答非所问。
“对啊,你见过吗?”鬼魂立马来了劲,“那是我很重要的人,但我记x_ing太差了,只能想起他头发是红色的。”
“……既然是妖怪,那不能凭外表论断。妖怪都擅长幻形变化,改头换面不过一瞬之间,你单单记住他发色有什么用?”酒吞滞了一秒,又说,“不信的话本大爷现在可以变给你看。”
“好像也是……”鬼魂思索片刻,深以为然,而后神色立马慌张了起来,“但我必须找到他啊!”他一边急得原地打转,一边敲着脑袋自语,“快想想其他线索,快想想,想起来想起来。”
“你找他做什么?”酒吞看得难受,开口打断他说。
“我忘了告诉他一件事。”
“什么事?”
“之前我把心脏变成了一串铃铛给了他。”
“你想让他好好收着?”
“不是的。”鬼魂情绪有些低落,“但后来我一想,当时是我太冲动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应该直接告诉他要吃掉。”
“……吃掉?”
“我不记得究竟是什么事了,反正他会有危险。”鬼魂虽不太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激动,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如果吃掉我的话,就可以变成更厉害的大妖怪,不管对上怎么样的敌人都不会输的!”
他说得太认真了,就像是真心实意地把对方当作比生命重要很多倍的珍宝似的。于是酒吞终于忍无可忍了,怒不可遏地低吼起来,“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做这事会起什么作用吗?你有没有发现给他的和他给你的根本就不对等?他对你好吗?不好!你的求助他完全熟视无睹,你的陪伴他当作理所应当——就这种家伙,何必呢?!”
鬼魂却恼怒拔高嗓音反驳说:“他是最好的,他的好我能说上三天三夜。”
“那你倒是详细说说啊,说啊?怎么?说不出话了?不是能说上三天三夜吗?”酒吞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哦,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简直莫名其妙。”鬼魂被他这番气得肩膀都在打颤,“我喜欢他当然看什么都觉得好!”
“你喜欢他?”他笑了笑,“……所以,你做这些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也会喜欢你对不对?但是我再告诉你一遍,妖怪这种东西,最是自私自利,贪痴嗔恨恶欲占了十成十——独独缺乏爱。你以为他真的会有什么情真吗?”
“但是我有。”鬼魂认真地反驳,接着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第二遍,“我有,我爱他——我会一直爱他。”
y-in阳师总是会用到“咒”这个字眼,符纸也是咒,名字也是咒,神乎其神,晦涩难懂。妖怪则很少这样说,法术就是法术,力量就是力量,何必另搞一套花腔。可这一刻,酒吞的的确确感觉自己中了“咒”,某种无法挣脱的,但只有说出来才会生效的“咒”。
有很多画面从他眼前滑过,就像人们所传的走马灯一般五彩缤纷,那些极其炫目的光斑交替闪烁,定格为浅浅的淡绿色,他知道那是树根的汁浆。他想伸手挥开,汁浆却瞬间变得猩红。
像谁心间的一滴血。
于是他张了张嘴,极其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多久?”
“什么?”
“一直是多久?”
鬼魂被这问题给难住了,皱眉想了好半天,念叨着说,“我记得人类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