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分道扬镳后,雨寒抱着沉重的心情坐上私家车。几天来一直为凯文雀跃不已一下子冷静了,发现现实中有太多使她心烦意乱的事需要她去面对——例如感恩节晚餐;例如难缠的亲戚;例如继父......
她想起临走前母亲在电话里的欲言又止,想出许多种可能性,然而,真正迎来的却是超越一切想象,有预知能力也难算到的一记当头炮。
世上每天每秒每个角落都有许多凑巧的事情发生——彩票期期有人中,广告牌无故跌落砸死路人,一次旅行邂逅终身伴侣,在家睡觉也被雷劈到......诸如此类。
无论是意外惊喜抑或飞来横祸,无人能预测隄防这些旦夕祸福,所以当怪异的事情突然降临不必追着老天问为什么。因为没有为什么。。
丘雨寒在十五岁那年悟出这个道理。
一踏入家门母亲便慎重其事地告诉她,罗伟先生的儿子回来了,雨寒先是一愣,可很快又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大家都不再是孩子,况且她也不住在家里,根本没必要担心会否与异父异母同胞不合。
她对这位‘哥哥’几乎是一无所知。
继父从不提他的儿子,雨寒只在亲戚及邻居口中得知一些大概——他比她大一岁半,父母离婚后随母亲般到别处。
撬墙角的小三才更值得讨论,梅德弯那帮人甚少把被遗弃的孩子和原配挂于嘴边。
午后的书房,雨寒前来问候刚从康州到步的老罗伟爷爷,房门是敞开的,她依旧礼貌地敲了敲,离远见到紫檀木桌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男子,身穿奶白色毛衣,背着窗外的光,有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他正在和坐在书桌后的爷爷说话。
雨寒很少会看一个人的背影看得发呆,可此刻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是他那如影如幻的光环,还有难以言喻,似曾相识的感觉……雨寒突然感到掌心冒出冷汗,止住脚步。当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她发现自己几乎在内心祈祷:不会是他,不要是他!
可大脑早将事情分析妥当。倒底,世上有如此超俗气质的人是极少的。因此看清楚那张冷峻孤傲的脸时,她既意外又好像已预料到,只疯狂地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什么玩笑?
“进来。”罗伟老爷高坑洪亮的声音在狄伦身后响起,“雨寒,这是我的孙子,狄伦。”
八年来,老罗伟从未如此正式地看着她跟她说话。
狄伦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嘲弄,微薄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有满足,又有点幸灾乐祸。
“爷爷,我们已见过面了,我跟她读同一所高中。”他说。
老罗伟点点头,眼里却只有狄伦,“本想在你回国时就来见你的,可是你直接去了学校。”
“我不想再耽误学业。”
老人抬起一道眉。
“去年为了照顾母亲停了半年学。”
“啊对,我听说了。”
狄伦沉默了几秒后说:“病魔顽固,她勇敢地抗争了五年,不过至少现在已不再痛苦,对她来说是解脱。”
“她还那么年轻,还没见你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狄伦怎会不知道这些,无言以对。屋内一片肃静,雨寒一时无法消化,也只有保持沉默。
这是一个不该有她在场的谈话,她的立场实在尴尬。
“狄伦,你恨你父亲吗?”老罗伟终于打破沉默问道。
“爷爷,我不恨任何人,恨不会换回母亲的生命。”
“真是个好孩子。”罗伟老爷欣慰地拍着狄伦的肩膀,蓝色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泪光。
雨寒默默在一旁听,大气都不敢喘。
“你若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狄伦,他始终是你父亲,他也有许多苦衷。”
狄伦点点头。
“雨寒,你带狄伦周围走走,他已好久没回过家。我要先去休息一下。”老罗伟向雨寒命令道,语气不比差遣下人好到哪里。
雨寒胆敢违抗,毕恭毕敬地同爷爷道别,同狄伦步出书房。
她走在前,狄伦在后,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刻意赶上她的脚步,她不说他们要去哪,他也没问。狄伦沐浴在他压倒性的胜利中,说什么都是多余。
从楼上到楼下,走了将近十分钟,主厅的半月形大门呈现在眼前。
厅里陆陆续续有亲戚到来。女人们穿着上等丝绸,男士则是休闲西装,脸上都挂着最灿烂的笑容,拥抱,亲吻对方的脸颊。就当雨寒要踏入大厅的前一秒,狄伦突然从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力一拽,往走廊另一端跑去。
因为毫无心里准备,雨寒差点绊倒,自然反应是抓紧手中那个力度跟上他的脚步。等了解发生什么事,企图甩掉炽热的手,可无论怎样使劲都无济于事。他的手似枷锁,紧紧将她扣住。
他们穿过无数条长廊,从大厅到泳池再到后花园,两人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狄伦才在一扇玻璃门前停下。
雨寒马上甩开他。
“你……想干什么?”她在强烈的喘息中问。
狄伦背对着她看向门外。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答:“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这样憎恨你了。”
雨寒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逻辑并非火箭科学家才悟得出来,可那又能代表什么,从头到尾她没有选择。
她冷笑一声,“刚刚才说不恨任何人,但你若认为恨我有意义的话,就继续恨下去吧。如果仇恨能使你得到安慰,我无话可说。”
“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