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亮了,一道大幕落下了,眼前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
他的手放在膝头,紧了又松,眸光闪动。就在他天人交战之时,那缕光竟然轻飘飘的从窗棱滑到他手上,小心的印出一道发亮的长痕。
可恨,像那小混蛋。
“……动用那个替身。”他疲倦地向后靠去,这是他第一次放任自己在人前怠惰,他总是腰背挺直,直到现在,才终于流露出一份疲态来。
小混蛋,小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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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已经接近尾声,少年确认灵脉在平缓的输送灵力,往后无须他过多c-h-a手,于是站起身,平复一下气息,对茨木童子交代道。
“因为有薰的事情,我姑且还算是有经验。”他看着阵中双眸紧闭的鬼王,对方的红发在沉睡之中呈现出色泽醇厚的暗红色,像是一把即将重燃的火。
“他醒来后,不会再记得前尘,不过爱好之类,应该会保留一些。”
“亲近之人应该时常陪着,多说一些,不断跟他强调他的身份和过去,也许可以记起一些残留的记忆,但是更多的确实是没有了。”少年忖度一下,为了更加细致生动,还特意举了个例子。
“比方说,你可以告诉他他是无双的鬼王,是你的朋友……之类的。”
茨木童子也在看阵中的红发鬼王,他失去那只鬼手,右臂处空荡荡的。听了少年的话,他缓缓点头。
“吾记住了。”
少年笑了笑,乘上白藏主准备动身,他要去源氏本家迎回鬼切。
“我已经同冥界之主商量好了,会保你们到自愿离开,所以一定休整好再出去,需要什么可以跟花花说,她也会帮忙的。”
“还有,今后如果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我的庭院找我,土御门大街上那座就是了。”
他最后向茨木童子一颔首,白藏主飞奔而出,穿过冥界之门消失在茨木童子面前。茨木童子目送y-in阳师离开,自己回到原地坐下来,守着酒吞童子完成复活。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安静的梦,那一年正是花期,起了风,樱吹雪满地。他和酒吞童子刚刚打完一架,共同坐在树下喝酒赏樱。他默不作声的饮着酒,想下一次该怎么赢得最终的胜利,却听酒吞童子悠悠的哼起了小调,很是怡然自得的样子。
“妾在岸边住,江波连江波……”
他嗤笑,这都是些什么绵柔的东西,也只有那些鬼女会唱。
“那可不一定。”酒吞童子望着他笑,“鬼不就是如此么,想唱了便唱,哪有什么顾忌。”
“今年的花开得真好,定是因为你来了。”
茨木童子没有再说话,他耳畔回荡着那首小调,稍一抬头,就望见樱花之上层层叠叠的火照之云。他望着一片樱花打着旋飘落下来,即将落进他的酒杯里,却在半路上被人用自己的酒杯拦截了。
“这个便给本大爷吧。”红发的鬼王笑道,一口饮尽盛着樱花的酒,惬意的呼了一口气。
“那,这个给你。”
他伸出手,一枚小小的金铃铛“叮咚”一声,沉进茨木童子酒碟之中。
回忆戛然而止,茨木童子听到起身的动静,他一抬头,就看到红发鬼王半坐起来,有些迷蒙的抚着脖颈处。
“这是……哪儿?本大爷……是谁?”
他果真不记得了。
茨木童子于是站起来,走近红发的鬼王,他脚上的铃一路都在响。
“你名为酒吞童子。”他开口道,雀跃的、狂妄的,却又是诚心敬慕着的口气。
“是大江山无双的鬼王!是吾之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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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本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身缠烈火的鬼杀了家主之后肆意横行。他穿过森严的门廊,在庞大的建筑物当中迷失了自己。呼吸带来撕裂的疼痛,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杀了那个人,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可他内心并无半点雀跃。
他斩断了很多东西,从拉门一直到黑沉的屋甍。他越来越脱力,衰弱,周围的y-in阳师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蠢蠢欲动。
踉踉跄跄前行着,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鬼切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前进多久,他只觉得无处不痛,周围的视线森冷残酷。
“他快不行了……”
“抓住机会!”
y-in阳师们试图一拥而上,鬼切横过长刀护身,他的刀上沾满昔日主人的鲜血。
足够了。
他已经完成复仇,那么就算死去也是无妨的。只是他仍然会想起那一年圆月之下,晚秋露寒,明月当楼,糖糕又软又甜。
突然,那些y-in阳师的动作停止了。恐惧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开始后退,手里攥着符咒,瞳孔紧缩,嘴唇颤抖地向后退去。
“是他……”
“安倍晴明……”
“白狐的……”
鬼切缓缓转过头,他拖着自己的刀,呆怔而恍惚的望着乘巨大狐妖飞驰而来的少年,明月悬在少年头顶,风雪织成了雪银的网。
少年落到地上,向他张开手臂,眼中是刻骨的哀怜。
“鬼切。”他的黑眼睛微微泛蓝,又唤了一声,“鬼切。”
先前蠢蠢欲动的y-in阳师们再无动静,他们恐惧的后退着,眼睁睁看恶鬼拖着残破的身体,慢慢向那名少年挪动而去。他们不敢在这个少年面前显露任何y-in阳术,因为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少年笑了,手臂张得更大,一边笑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