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闭上眼,半躺在玉枕上神态显得有些无力,沉默半晌,薛沉璧以为她不再回答之时,纪氏衰老的五官忽然透出一丝厉色,她恨声道:“此乃先帝玺印,容熙容璇他们绝想不到他们妄求一生的东西竟然在哀家手中!”
薛沉璧:“……”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的样子,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太后娘娘,奴婢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纪氏这副身子动了大怒简直是自寻死路,须臾便大口喘气,再说不出来一字,薛沉璧忙接过贞嬷嬷递过来的药汁,一边替纪氏喂一边哭道:“太后莫要如此糟蹋凤体,太后是瑞玉最亲近之人,说了什么自然尽数应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纪氏双目空洞,听她此言勉强道:“玉儿,你亦是姑母最亲近之人,只你遭人毒手,如今被子宸和傅昀救下却不知下次可还有这般运气。哀家人老不中用,保不准哪天便没了,因此现今有些事你必须知晓,在宫里除了子宸,你谁都不能轻信。”
薛沉璧:“……”其实她很想说,宫里她最不信的就是容庭那厮。
心中虽然如此腹诽,薛沉璧面上却不露分毫,看到纪氏那张苍老衰败,生气游离的面容,薛沉璧嘴角微动,眼泪越发汹涌,她紧紧捂住面容,隐忍住酸涩哑声道:“太后洪福齐天,自当安然无恙,怎可自损福泽?”
“恭仪不是好相与的良善之辈,哀家决计不能将她许给子宸。纪氏为两任君主蹉跎一生,再不可这般被人拿捏。容璇的生母乃先帝宠姬,恩宠最盛时,连哀家都不及她一分一毫。子宸的母后纪氏是哀家做主赐给陛下,不想陛下无道,竟冷落纪后宠幸姜妃。”太后似是想起旧事,冷冷嘲讽道:“这宠妻灭妾的行径倒是如出一辙,姜氏之人不是奸佞如姜复就是卑贱如姜妃,恭仪出身姜氏已很有几分毒辣,玉儿,你莫要替她说情,哀家已查出姜氏暗中与魏人勾结,她一个姜氏后人定脱不了干系。枉哀家平日里疼爱有加,她竟然是这般回报哀家回报大周的!”
作者有话要说: 背靠太后好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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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薛沉璧惴惴不安瞥了眼那匣子,觉得人生之事大多变幻莫测,反复无常,其中最无常的莫过于人心。太后出身纪氏,自然对母妃出自纪氏的容庭更为偏疼,容庭前世曾透露一二,容熙大约也是意料至此,尚不及弱冠之年登基为帝,本应由嫡母代为垂帘听政,以示正听,却不想他一早就已谋划权术运筹帷幄,将先帝旧部全数调离泽福宫,若不是太后求情,连满宫的宫人也险些被诛杀殆尽,泽福宫最后也只留下了几个太后心腹。
容熙事后架空泽福宫权势,又变相软禁了太后,宣安殿偏殿也改筑成休憩之地,打压手段登峰造极,算是向朝中大臣昭示时移事易,宫中先帝余势皆被彻底清洗。
太后此言着实令薛沉璧生疑,纪太后虽有意令瑞玉嫁与容庭,但因容庭有婚约在前,瑞玉约摸至多也只是侧妃,如今太后将私藏下的先帝印鉴偷偷递与她,一则像是祸水东引保全自己,二则像是交代遗言将正妃之位许与她。她暂且不明太后出自好意抑或包藏祸心,为查出姜鸢之计,薛沉璧决心必须得到那枚印鉴,为防令太后暗生疑窦,她面上做出惊惶茫然的神情,不知所措瞧了太后半晌,才在半是惊讶半是畏惧的神色中惊怯婉拒道:“此事涉及朝堂政事,瑞玉一介婢子不应得知,还望太后收回成命!”
薛沉璧推拒得越是坚决,太后便越发放心,知其不似恭仪那般狼子野心。太后同贞嬷嬷对视一眼,贞嬷嬷立即会意,将匣子用普通锦缎包裹塞入衣袖中,行礼告辞出了泽福宫。
太后苍老右手抚上薛沉璧额间,却幽幽想起她本为庶出,弟弟方出生时娘就难产而死,又不得爹的疼爱,只得与同胞的弟弟相依为命。先帝还是皇子时,身子素来不好又体弱多病,尽管先帝那时已是储君,前途无量,深得祖皇帝之心,京中贵女心高气傲却大都不愿嫁与他为正妃。
贵女们想着,若是嫁给这么一个病秧子冲喜,日后太子恶疾暴毙,她们又未能诞下一男半女为皇家开枝散叶,按祖宗之法须自毙殉葬,实在没必要为了个形同虚设的太子妃束缚了余生。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在肃京中流传甚广,最后甚至到了京中权贵豪族无人敢嫁的境地。
而纪氏此时不得祖皇帝信任,正处在岌岌可危之地,全族的富贵安泰整日悬在刀尖上,随时都会一个不慎落得个满盘皆输粉身碎骨的下场。父亲就将她献了上去,深宫寂寥,她不屑争宠即便最后先帝捱过恶疾坐在九龙宝座上,她还是未得先帝欢心。
自己膝下无子,正逢胞弟病故,先帝因宠妃病故而郁郁寡欢,她索性将瑞玉接进宫里养在自己身边,随后先帝驾崩,临行之际将她唤到龙榻前,泪流满面说着这些年对不住她云云,并将玺印暗自托付与她,说日后容熙不轨,可凭此印将其罢黜。她木然听着,心底毫无波澜,直至新帝登基她隐瞒下这个秘密一心在宫里养着瑞玉。
瑞玉方送入她怀里,还是皱巴巴一团,连眼睛都尚未来得及睁开,如今却长成眉眼标志的大姑娘,一心陪伴在她身侧不愿嫁人,一拖再拖年岁也渐大,她心中怜爱至极,若不是碍着子宸的婚约,早早就将瑞玉赐给他。
与瑞玉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