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的蹭过去,蜷着身子形成个半圆虚环着坐在床沿上的她,揪着手指头小声说道:“那、那你陪我一会儿吧。我怕死了就看不见你了。”
说着他眼泪又要下来,又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他本来就病着,又闹了这么一顿,精神也有些不好,在知道娄沉不会被传染之后便更提不起什么精神。
沈暖觉得自己提不起来精神可能是因为快要死了。想着娄沉还陪着他,他本来有些怕的,现在又不怕了。
他偷偷伸手去摸她放在床沿上的手,看她耷拉着眼皮没反应便得寸进尺的把小手塞她手心里进去,笑弯了眼睛露出两个小梨涡,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
“我死了你要常常去看我。”他又开始自言自语,每当两个人在一起时,娄沉不爱说话,他便没话找话,只要娄沉抽空回他一句,他就能接着那句自己说个半天。
而现在他看娄沉不应他,顿时不满的嘟起嘴,哼道:“我死了就没人陪你了。”
娄沉想笑,他分明是想说“你现在还不理我,以后就没机会了”,偏偏不知道跟谁学会拐弯抹角净说些煽情的话。
“不怕,我今年也该纳王君了,一个不够我再纳两个副君,有他们陪我,你放心吧。”娄沉一边感受着他在挠自己掌心,嘴上一边淡然的说道。
沈暖气的睁大眼睛瞪她,胆肥的想掐她手心。
他哼哧半天又说道:“我死了你是不能娶王君的。你要当皇上。”
娄沉心里猛的一惊,面上却不显,问道:“我怎么能当皇上?”
沈暖一本正经的跟她解释道:“我写遗诏了,等我死了你是皇上。把我埋我母皇旁边。”
沈暖咬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头看着她越来越好看的侧脸,心里头想的是:要是能埋你家祖坟里我更高兴。将来要是能和你埋在一起更好。
娄沉心底一暖,嘴角勾了抹浅笑斜睨他一眼,看着瞬间看呆的小团子,握着他的手,语气里也染了些许笑意,说道:“傻得不行,我又不姓沈,怎么能当皇上呢。这江山可是沈家的,你要是不当,就是你小皇姨来当,我是摄政王,辅佐你的摄政王,你要不是皇上,那我便也不是摄政王了。”
她说的是他不做皇上,而不是他要死了。这话里的用字沈暖虽然不一定能听的明白,可她也不愿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尤其是刚经历过前两天断不出他病症的时刻。
她当时,是真的被吓到了……
沈暖果然只听到了她不能当皇上,他从怀里掏出自己写的“遗诏”,说道:“我的话也不行吗?你看我都写了下来,你往上面印个戳就行了。”
娄沉接过一看,上面的字像是被水浸过一样,模糊一片,只有下面的一行不许她娶夫写的倒是明显。
“就是印十个戳,她们也不信我。”娄沉笑着将纸抹平,工工整整的叠了起来,放在怀里。
他要是把位给她,就是当面对天下人说,天下人也不信他,也不服她。必定会认为是她胁迫的。
可在此之前她也未曾想到,才九岁的小团子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事事都是先考虑的她……
“那你也能娶夫了。”他又想起这件事,声音闷闷的,塞她手心里的手抽了回来,拉着被子盖住脸。
“你不喜欢?”娄沉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说道:“我总要娶夫的。将来娶个好的,还能多个人疼你。”
“不要!”沈暖蜷成一团,说道:“我才不要别人疼我。”
他偷偷的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床沿边摸索着。娄沉看见了,把自己的手往他前面一放,他摸着了,握住拉回被子里,连着她的胳膊一起抱在怀里,声音隔着被子传了出来,“我谁都不要,我就要你疼我。”
娄沉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的手猛的一紧,随后又缓慢松开,低声说道:“我成亲了,也疼你。”
“你说过只要我的。”沈暖抱着她的手,缩被子里,想哭又知道不该哭,她最不喜欢他哭了。
娄沉没有说话,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她知道要想让他从被窝里出来,只需要说她不娶就行了。可是他也九岁了,不是之前的三岁,能用言语随意哄哄了。那时候的话他都能记到现在,难保她现在的话他会记到什么时候。
“娄沉……”她不说话,沈暖心底空空的,没听到她哄自己又有些难受,闷闷的喊了她一声。
娄沉低声应了一句,“我听着呢。”
他往常自言自语完了总会喊她一句,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听他说话一样。只要她应了一声,他就满足了。
“我好困,”他打了个哈欠,有些难过的问她,“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
沈暖抱着她的手蜷缩的更厉害,脸蛋微微蹭了蹭她的手背,说道:“我死了一定要想我。”
娄沉不愿意再听他说这种话了,便把手从他怀里抽了出来,说道:“你这不是天花,只是慢性的荨麻疹,喝些药,慢慢的就好了。别再胡说。”
沈暖眨巴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咧开嘴笑了,两个小梨涡在脸上,随着他说话忽隐忽现,“我知道你骗我。”
“……”
他钻牛角尖里去了,娄沉知道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信,便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说道:“困了就睡会吧。”
沈暖又不敢睡了,咬着嘴唇漆黑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