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萧凭摆摆手,神神秘秘地说,“我打算待会去敲他的门,说我破产了,无家可归,求他收留我一个晚上避避雨,我们以前是朋友,他心软,说不定会答应的。”
花匠认真地指出:“可是万一他没答应,之后你再接近他,他估计就明白你的居心了。”
“……”萧凭震惊了!花匠大叔不愧是花匠大叔,多吃几十年的盐果然不是白吃的。
萧凭连忙虚心请教:“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花匠一拍大腿,指点江山:“你起码应该假装你因为他的什么原因、什么事情,被人打了,或者丢了工作,然后退让一步,声称这些都无所谓,你只想避一个晚上的雨,效果绝对好上一倍!”
萧凭恶狠狠地震惊了。
这是什么高人花匠?古道热肠,黄金智慧!
萧凭顿时决定长期雇佣他。
·
送走花匠,萧凭匆匆忙忙地来到了雷浮潮现在的住所楼下。
黑夜茫茫,雨线长长,为免雷浮潮检查他的行李箱,他特地没带雨伞或雨衣,也不敢让出租车停得太靠近公寓楼,硬是淋着寒雨走了一站地。
终于走到目的地时,他连舌头根都冻得有点发哆嗦。
他在雷浮潮家的单元门外靠着路灯灯柱慢慢蹲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反复温习了几遍自己一会该说的台词。
要命,他越想越紧张。浓重黑暗的包围中,他听得到自己心脏狂跳,眼睛里不可自控地含着一星热意,砰砰,砰砰,战神打鼓、夸父逐日时脚步撞地的巨响也就不过如此了。这声音震得他神迷目眩,意志狂乱。
好在这种迷乱令他如堕云雾、不知今夕何夕的同时,也渐渐鼓足了他的勇气。
他通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的思维都空前统一:哪怕是他的一根头发丝,此时此刻都只叫嚷着,他马上要见到雷浮潮啦!
无论成功或失败,最后一面或无限未来,他终于又要再次见到雷浮潮了。
思及此,萧凭浑身蹿热,半点也不感觉冷了,差点就要一吸气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拽起箱子冲进楼道里——
然而变故陡生。
抢在他有所动作以前,单元楼的铁门忽然从里面嘎吱一声打开了。他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原地,接着眼见到一个打着一柄黑伞的男人点着烟从里头走了出来,步下台阶,迈入了雨幕里。
对方没怎么注意他,他却因为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而在第一秒就火速认出了对方。
雷浮潮,肯定是雷浮潮。
哪怕轮廓消减得有些变了,走路的姿势也微微有了一些变化,雷浮潮抽烟点火的姿势都还没改变,而且雷浮潮喜欢戴手套、喜欢偏着头吐泄烟雾、喜欢往右偏。
萧凭一下子看得有点入神了,尽管他身后所倚的路灯其实坏了,不亮,在这样的光线下,他能看准的东西实在并不多。
“……雷哥。”他情不自禁地叫住了雷浮潮。
然后才猛然醒悟到,糟了,他准备好的计划和台词似乎已经悉数不好用了。
要住口也已经来不及了,雷浮潮听见了他的声音,登时步伐急止,叼着烟回头横了他一眼,目光疑虑又错愕,身体好像幅度不大地僵硬了一下。
“雷哥,好久不见。”事已至此,萧凭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近乡情怯。
截止这时,大约已经过了一分钟零十八秒,雷浮潮只是暂停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字也没回应。
萧凭心底七上八下,眨眼连连,漫天雨水也压抑不住他想扑上去狠狠拥抱雷浮潮一把的冲动,可他的确还不能这么做,他只能紧紧攥住行李箱的拖杆来克制自己。
四目相视,手表盘上的秒数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心跳一跃一跃地缓慢下去,静默里,萧凭不断欲言又止,渐渐意识到结果了。
或者说,他以为他意识到了。
因为就在他那颗心下沉下沉,眼看即将沉到峡谷最深处的时候,他头顶的雨水终究陡然消失了,一把黑伞像一片皎白的云朵一样漂到了他的头上,一个他期待的人低下头来嗓音轻淡地询问他:“你干吗在这里淋雨?”
一定是有天使路过了。
萧凭用力又眨了眨眼睛,悄悄抬眼瞄了一瞄黑伞的伞顶。这把伞不是很大,完全容纳两个人有些费力,雷浮潮又没有站得十分靠近他,因此伞面一盖住他整个人,雷浮潮背后就滴滴答答地淋着了一串雨水。
硕大的雨滴甚至狠狠砸了几下雷浮潮手中的烟头,差点将火熄灭,雷浮潮好像根本没有留心。
萧凭皱起眉头,使劲憋住了其实已经偷偷流了小半天的眼泪。
现在要是再哭,雷浮潮就该发现了。
第91章 长番外(零)
一大早萧凭独自出了门, 开着车去了一处工地。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是和这处楼盘的老板一起来的。
下了他的副驾驶, 大老板立刻差人喊来了工地的负责人, 工地负责人又喊来了在此搬砖的杨幽思。
面对杨幽思, 萧凭什么也没说,只是倚坐在车头上, 手头把玩着一架太阳镜, 含笑看了他几眼。
杨幽思瘦了好几圈,现在仍处夏天,每日忙活在工地上,这才没几天, 他肤色都迥然大变了, 面色憔悴得很, 一见到萧凭,眼睛里射出了强烈的恨意与疲倦——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属实不再感到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