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握住他的手:“好,陆彦回,我们一起到老,到死,永远不要分开。”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可真好看啊,我看着灯光下的陆彦回的脸,就像是一枚成色上佳的白玉,那么精致珍贵,这么一个绝世珍宝,怎么就能够是我何桑的丈夫了呢?老天果然还是待我不薄的,从前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以为人生就是灰色阴暗的,很多时候就失去了勇气和信念,而遇见了他,是我灰暗世界里一盏长灯,将我的人生,变得明亮通透。
陆劲和黄耀的事情,一直捅到了省级,再往上,诸多媒体都报道了这件惊天的案件。
再见陆劲,是在法庭上。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永远自信满满的陆劲了,胡渣凌乱,一副荒唐和颓靡的样子。法律的力量让他不得挣脱,只能认罪。
陆彦回这个时候已经拆了纱布,能够依稀看到东西,不过还是不能长时间的用眼,太久的黑暗让他不是很能适应乍起的明亮。
他坚持要睁眼看看被告席的那个人。再闭上眼睛的时候对我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果然是真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八)规定:组织他人出卖人体器官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陆劲和黄耀被查,一条巨大的黑市交易路线拉扯了出来,还有a市的地头蛇徐大,一并获罪。尤其是陆劲和黄耀,还故意伤害陆彦回的眼睛,更是情节严重。他们涉及资金数十亿,情节极其严重,因而各判刑三十年,并没收全部涉黑财产。
三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可以来虚度,陆劲的余生,差不多就在牢里慢慢熬了。
我们以为一切风波都过去的时候,陆彦回他爸反而住院了。
根据家里的保姆所说,是他和肖万珍发生了争执,大概是肖万珍因为陆劲判了三十年的牢狱之期,让她一时接受不了,两人在楼梯口争吵,结果肖万珍伸手把陆彦回他爸给推了下去。
以至于他脑部受到了冲击,昏迷不醒,被送进了医院。
肖万珍不见了。
我们赶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看着我们说:“陆董年纪大了,不是年轻人能够轻松扛过去的,这一次他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陆彦回看着床上的人,一言不发。
我对他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对你很好的,可能是真的对你妈妈有亏欠,因而想方设法地来弥补你,亲近你,可是你们父子一直有隔阂,他大概已经尽力了。”
我们说这话的时候,是在icu重症监护室里,时间到了,出去之后他转过身去,在窗口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可能是因为渐渐适应阳光的原因,光线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眯起眼睛来。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还在我的脑子里面回放。
现在的他爸是靠着呼吸机在维持生命,不知道能不能抢救过来,从前那么荣华的一个老先生,一下子就显得脆弱和弱势了起来,人在生命面前,总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离别,实在是不忍心再经历分离。我想陆彦回也是一样的,可是他有悲伤,不肯说出来,只留一个背影给我,让我心疼不已。
胡老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来了医院里,还特意进了病房去探望他爸。出来的时候我们跟他说话,胡老爹有些伤感:“陆小子,你爸其实也可怜,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妈,却还是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生活了一辈子。”
陆彦回问他:“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常常去裕喜巷子。找我喝酒,有时候不喝酒,就为了听我说话,说些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关于你妈妈的事情。可是他又从来不让我告诉你。他总是一个人来,在我的店里坐一会儿,跟我说说话,临走的时候,会在你们家的老房子门口站一会儿,摸摸那扇门再走。”
“当初裕喜巷子差点被拆迁了,他也来了,在我店里抽了一包烟,他年纪大了,不太能抽烟,一直咳嗽,却不肯停下来。我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拆了,他就好半天不说话,最后才说,可能吧,拆了也好,拆了,也许就能不想了。我说舍不得,他没有说话,只是起来挥挥手就走了。那一天他没有在你们家老房子前面停留。”
“我常常想,他明明一辈子荣华富贵都有了,却好像最想要的东西始终没有得到,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
胡老爹说出口的这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陆彦回一直皱着眉头,连胡老爹跟我们道别了,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我送了胡老爹出了门,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还是之前的姿态坐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我推推他说:“你爸一定是爱你妈的,如果她在天之灵,知道这些事情,也应该能够安息了。”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说:“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告诉我,让我知道,不要一个人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
陆彦回却是忽然把头埋在我的肩上说:“何桑,我希望他好起来,我不想他就这么死了。”
我抱着他的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我知道,我知道,咱爸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不会有事的。”
许是上天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在icu的第三天,他爸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所有的数据都显示,人抢救了过来。我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