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崖顶竟是一片寂静。
唯有薛公远粗重的喘息声间歇回响在众人耳边,夹杂着山顶呼啸的风声,与草木被吹动的沙沙声,听之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薛公远此时脸颊疼得厉害。
不仅如此,宋青书第二次出手,却不像第一次出手时那般尚留了两分余地。
他全力一击,便是未用真元力,那力道却也不是普通习武之人应有的。
若不是顾及武当声名,不想几巴掌便将一个人活活扇死,说不得薛公远此刻还有没有命在。
故而薛公远现下是头昏耳鸣,眼前发晕得厉害。
然此人倒也是朵江湖奇葩。
事已至此,他既丢了脸面,又全没在金花婆婆一行人这边讨到半分好儿。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对宋青书深恨不已
还是那句话,若没有宋青书,那他薛公远今日岂不是就要大大出了风头?
届时绑了张无忌要挟了那张五侠夫妇,获悉谢逊和屠龙刀下落,便不信他师父还会如以往那般轻忽于他。
薛公远算盘本打得好好的,如今却被宋青书一破再破。
便是此时头昏眼花气力不济又如何?
他于此事中无法出头,那便豁出去也要拉上宋青书与武当给他垫背!
薛公远心中发狠,边抬眼恨恨望向宋青书,边酝酿着最后一丝情绪。
然而,当他目光与宋青书接触的瞬间,薛公远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会死。
他会死的。
那双寒潭也似的漆黑眼眸之中,并没有什么浓烈到令人心悸的杀意。
宋青书只是平平淡淡,如同在看山顶的一块黑石、崖边的一丛杂草一般,眼中毫无情绪地静静看着薛公远。
但薛公远却感觉比当日被金花婆婆按着灌下那不知毒性如何的毒药时还更加恐惧。
宋青书对他并无杀意。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想杀他、不能杀他。
只不过在那个人眼中,杀他这件事,并不比眨眨眼睛、动动手指困难到哪里去。
所以他看他的眼神与看一块石头、一棵杂草并无区别。
因为他没有让对方另眼相待的资格。
甚至若他没有说出之前那些话来,恐怕宋青书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吧?
薛公远突然感觉到了冷。
好像体内的血液尽数被冻结一般,沿着四肢百骸,冰霜雪水疯狂灌入,将他的怒火、不甘、怨憎……等等等等上一刻还在心中激荡不已的情绪全部冰封,死死按进心脏,再不敢有分毫跃动……
薛公远慢慢低垂下眼睑。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切,尤其是最后与宋青书对视时他看自己的那个眼神,都将成为自己一生的心障和梦魇。
若不得破,则此生修为再难有所寸进。
然而他又如何能破?
宋青书两次出手掌挝于他,便是他技不如人事前从未有所察觉,在场的众人,包括金花婆婆包括铁琴先生包括朱长龄武烈甚至殷天正与武当众侠,又有谁察觉到了?
宋青书……
这人已经站到了一个他薛公远根本连追都无路可追的高度。
可笑他如今方才看透。
薛公远眼神彻底死寂下去。
以为他尚会有所挣扎的金花婆婆等人等了半晌,却不见他再有反应,当下心中不由暗恨此人实在不堪为用!
金花婆婆轻咳一声,道:“你们六大派之间有何龃龉老婆子我却是管不得。殷教主,张夫人,你们要见小张少侠,如今我也让你们见了。只不知这胡青牛,你们要何时才肯交给我老婆子?”
殷天正闻言一声冷笑,“你使了这许多手段‘请’我们来了这山顶,却说只是为了区区一个胡青牛?这话说来,老夫却是不信的。”
金花婆婆嘿然一笑:
“殷教主果真是殷教主。原竟早已看破了我这老婆子的算计?好!那咱们便明人不说暗话!”
她说着使了个眼色,便见那单手扼住张无忌脖子的汉子手劲一个加紧,立刻令张无忌脸色憋得通红,神情间也现出了些许痛苦之色来。
金花婆婆道:“本来老婆子我也只是想寻那胡青牛复仇而已。谁想竟半途遇上了这位朱武连环庄的武庄主。这位武庄主想来也是善心,听了老婆子的遭遇十分同情,便提议如此这般,掳了这小张少侠来。”
“张五侠贤伉俪爱子心切,殷教主与武当诸位侠士听闻也对这小张少侠疼爱得紧,为保他平安,定会如我所愿,将胡青牛奉至老婆子面前。”
“只武当诸位实乃正人君子,便是将这胡青牛带了来见我,到最后却绝做不出拿他性命换你们师侄平安之事,不知老婆子我说的,对也不对?”
见武当众人沉默,金花婆婆又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