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先是拿起对讲机对着另一头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低声问道:“是,在后厨。带着吃的,刚才在大门假装打电话……被拦住了还是不死心……是要送去公安局,还是我们直接私下解决?”
吴东拎着的粥在推搡之下被碰洒了,掉到地上发出了声响。
他虽然不算健壮,但好歹是个个头不矮还有点儿小肌r_ou_的成年男性,在j-i,ng神和身体状态都正常的情况下被这么死死控制住似乎是头一遭,实在有些令人羞愤。
但下一刻,吴东就顾不得羞愤了。
他被一拳头重重砸地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顿时天旋地转
吴东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了下来,带着浓重的甜腥味,顺着有些干燥的皮肤流畅地滴了下来。
他倒在地上,下意识地蜷缩着身子,懵了一小会儿后,死死圈着手,护住了装着单反的包。
除了第一拳狠狠砸脸是为了让他失去反抗和逃脱的能力以外,接下来落在他身上的拳脚都十分j-i,ng准地避开了头部与其他要害处,就连冬天厚厚的外套也没能为他抵挡几分痛感。
被j-i,ng心打包好的带着热气的白粥洒了一地,后厨的厨子都自觉地暂时散了出去。白粥流到了他身上,弄s-hi了他的外套和裤子。
血滴在温热的白粥之上,像是纯白的世界里痛苦地开出了一朵狰狞血色的花。
吴东的右脸颊靠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道压到了什么,被裂出一条伤口来,恰好是他从前受伤的位置。
太疼了,好像所有痛觉神经都喧嚣着奔腾到了他的右脸上,邀功似的向大脑传递着撕心裂肺的痛觉,疼得他直发抖。
吴东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在家乡念书的时期。
他从小就长得水灵好看,成绩相对来说也不错,还经常上学校的舞台唱歌跳舞,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可那中二少年又臭又硬的脾气,在这样一所建在一百八十线的偏远小乡村的学校里,是没能得到什么善待的。
学校里的男生大多是被家人揪着耳朵扔进学校的货色。大多数家长都痴心妄想地盼着能祖坟冒青烟,考出个大学生来耀武扬威光耀门楣。乡下人彼此之间联络多,谁家的孩子几岁了成绩怎么样性格乖不乖相互之间都清楚。
于是天天耳提面命,动不动就要自家孩子看看吴东这样的“别人家的孩子”。
臭脾气、不合群、成绩好、招女孩子喜欢,中学时期的吴东简直集齐了所有讨打的人设标签。
但学校里的男孩子其实轻易不敢动他。有一次实在被惹毛了,是因为校园里一群混混的“老大”看上的女同学拒绝了“老大”,反向吴东表白,又被吴东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再添几笔偏远乡村青少年的无知与热血沸腾,那一天放学,吴东被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围堵在了角落。
那天……他是怎么脱身的?
吴东紧紧的手骨节发白,却终于还是渐渐松开了。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是同样的血气方刚,同样的热血沸腾,脑子一热灵光一闪,揪住其中一个身量相对瘦小一些的人往死里打。任别人如何推搡,任谁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都不管不顾地只瞄准了一个目标下狠手。
年少的吴东有那样旺盛的生命力,闪耀得叫人不能直视。
吴东这样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最后那群人越打越怂,吴东凭着自己一股不怕死的劲头让那些小混混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架着那相对瘦弱的倒霉蛋走掉了。
而在岁月的消磨中,当初那样旺盛的生命力又如何了呢?
在母亲的重病中,在梦想的破碎中,变得逐渐萎靡,变成一朵还没来得及完全盛开就枯萎的花。
吴东恍惚间,听见那住在老家隔壁的阿姨劝他的那些话。飘飘渺渺的,在他脑海里拖着长长的回音。
“你回来做什么?你回来,你妈治病的钱就能被大风刮来吗?”
“大城市,开销大,但是赚的也多啊!都说开源节流开源节流的,稍微苛待一下自己,这赚的不就多了吗?不就能拿回去给你妈治病了吗?”
“你妈半辈子拼了命的赚钱,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供你上大学,让你过上不比别人差的生活。你已经让她失望了,还想让她再失望一次吗?”
吴东开始耳鸣,耳边又断断续续地响起不同人说的话。
“少什么少,哪里少了?违约金扣掉医药费和最开始预支给你的那些钱了,还没算你练习生时期的住宿费伙食费呢。白纸黑字的合同和账单明细都在这儿,你自己好好看看。要是想走法律途径,我们有一支专业的律师团队,完全乐意奉陪,啊,但是也奉劝你不要自取其辱,这种情况我们处理得多了, 还从来没输过。……好了时间也不多了,我工作忙,你自便。”
……
“嗤,道德底线,什么道德底线?一没有漂亮的学历二没有过硬的能力,让你去暗中拍点东西你还清高上了?哟,你还知道人权,还跟我扯什么个人隐私?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法官当律师?爱干干,不干滚。”
……
手里的包被不知道哪一个保镖踹了一脚,包里硬邦邦的单反狠狠地砸在吴东的胸膛。
围着他殴打的,不再是当初的校园小混混。
也不是现下这几位身强力壮的保镖。
是扼住他喉咙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生活。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