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朔听不下去了,扬起脸,泪眼映着幽幽月光:“我就是轻贱!我的身世少爷一清二楚,一家人都是烂泥沼泽,是少爷把我捡回祁家的,那就是救了我的命!少爷想与我同寝,我应下难道也做错了吗?做相公又不会少块r_ou_,更何况少爷从来都待我极好……”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祁衍安极力压抑着怒火,“嫖客和……”
祁朔刹那间变得煞白的脸色让祁衍安收了声。
祁衍安起身,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祁朔的几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发抖,拳头攥得太用力,骨头“嘎吱嘎吱”地响。祁朔不由得向后挪,这个动作看在祁衍安眼中,刚才还滚烫鲜活的心顷刻间就凉透了。
我让他害怕了。我不是回来和他吵架的。
想要解释的话说不出口。本想安慰,手却停在半空,然后颓然垂下。
第43章
这样僵持了一路。
一路上,祁朔依旧是无微不至地照料着祁衍安的生活起居,洗衣烧饭样样细致,只不过生怕碍着了祁衍安的眼似的,能躲则躲,躲得远远的。祁衍安但凡一张口祁朔就跑远了。
刚一入京,祁衍安还未换衣就匆匆进了宫,皇帝体恤他得胜归来又长途跋涉,允他先歇息安置,三日后再在皇宫设宴,专为他接风洗尘,贺他凯旋而归。
祁衍安本是要回祁府,途中却转了个弯,去了璟祥斋。多年未踏进璟祥斋,璟祥斋依旧是生意红火,人满为患。祁朔不在,一个伙计告诉祁衍安祁朔在后面库房。一踏进库房,就听到了祁朔的声音。没有半分在他面前的怯懦,冷静果决得令祁衍安陌生。
“账目的记录不明确。我说过许多次,不可以为了省事简写,不可以笼统的一概而论,进货出货每一样都要记录得明明白白。若不如此,日后查阅起来便会十分困难……”
见到管账的伙计张口欲言,祁朔话音一顿,转过身去。看到祁衍安的那一刻,他怔了半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祁朔强装镇定,朝那伙计道:“这……这是东家。”
管账的伙计眼疾手快,拱手行礼:“老爷。”
祁朔心尖一颤。可不是吗?祁衍安都是祁家家主了。
祁衍安颔首,而后把祁朔拉到一旁,目光灼灼:“我有话同你讲。”
祁朔顾左右而言他,眼神躲闪:“我……我记起我得给老夫人抓药了……”
祁衍安斩钉截铁道:“我和你同去。”
祁朔心慌意乱,活像是只在捕食者爪下逃窜的兔子:“不……不必……这事我一人做即可。”
连同呼吸的节奏都乱了。祁朔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跑上了街,祁衍安紧随其后。
祁朔也顾不上认路,七拐八拐拐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祁衍安上前一把捉住他的手:“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就一会儿的功夫,听我讲完什么也不耽误。最要紧的事。”
“少爷……”祁朔哀求,“我不敢听……”
他既没有办法诚心祈求祁衍安与其他女子白头偕老,又没有办法把祁家的责任,祁正则的期望抛在脑后。他做不到眼看着祁衍安同别人两情相悦,又不可以不管不顾堂堂正正地把“喜欢”讲出口。
进退两难。身陷囹圄。
祁朔的水汪汪的眼刺得祁衍安心头阵阵酸涩,祁衍安手上的力道稍微一松,祁朔就猛然抽手,低着头缩在墙边,肩膀轻颤,像一只在利刃下瑟缩的,待宰的羔羊。
祁衍安想抱住他,要把他狠狠揉进怀里才好。他这么不肯听话,可怎么就连一句教训他的重话都讲不出口呢。祁衍安只一抬手,忽然传来喊声。
“安少爷……哎,祁兄!”
祁衍安一回首,正是多年未见的薛皓,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来,还是当年那副纨绔子的模样,一成不变,招摇得很。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祁朔就逃也似的跑远了。
又一次碰了软钉子,祁衍安心里极不是滋味儿,目光沉沉地望着祁朔离开的方向。
薛皓笑着迎了上来:“哎呀,早就听闻你要回京的消息。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还唤你一声‘安少爷’呢,这下都给叫你将军了吧?你那些骁勇善战的故事可都是说书先生的好素材……”
薛皓收了声,这么多年没见面,祁衍安不仅没什么久别重逢的热乎劲儿,脸上表情倒是怪渗人的,就跟他媳妇儿跟谁跑了似的。
祁衍安叹一口气,敛了神色:“薛兄,好久不见。”
祁朔去药铺抓了些清肺火解暑的中药,亲手做了药膳给祁夫人端了过去。祁朔在祁夫人房门外轻轻叩门,怕惊扰了她。
“夫人。”
“小朔,快进来。”
祁夫人笑意盈盈地坐在黄花梨圈椅上,轻摇团扇。人到中年,许多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都抱上了外孙,甚至外孙都能遍地跑了,但她还是美的,就算眼角额头生了皱纹,那她也是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端庄温柔。
“方才我碰到了少爷,少爷遇上了友人,估计给晚些回来,”祁朔一边说着,一边把药膳放在桌上,他瞥了一眼冷掉的香炉,轻轻蹙眉,“怎么又不勤快了,怠慢了夫人。我去点上。”
“小朔,”祁夫人笑着唤他,“是我不叫他们点的。”
祁朔一愕:“为何?”印象中,近几年夫人常会用沉香。
祁夫人望向窗外,天穹湛蓝得清透,鸟雀叽叽喳喳叫得欢实。
“从前老爷在的时候,他不喜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