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池罔问:“现在是哪位长老在掌管这一部分?”
余余的回答很谨慎:“我也不是很明白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是个渡船的,在外围多年,所见所闻也不过是兄弟们来来往往,愿意和我说两句罢了,因此知道得并不清楚。”
池罔微微笑了。
他看明白了,这位余余不是不清楚,他是很清楚,所以才明哲保身地不想滩这趟浑水,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外放到外围,做个渡船人。
余余不再说话了,这一路就再没有其他的交谈。
他们静静地走了几个时辰,天边露出了一丝亮光,他们终于接近江北了。
余余眉头皱着:“小兄弟,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礁石滩了,今天水流很急,现在进入水中……不是个好时候。”
池罔从药箱的一格里取出了一个折叠好的防水袋,是用鱼肠密密缝制的,他将整个蝴蝶药箱都套了进去,封死袋口,然后背在肩上。
余余看了看池罔纤细的身形,再对比了自己健壮的身材,不禁为他感到担心,“此处水流湍急,暗流涌动,是非常危险的一片区域。小兄弟,我水性不错,让我带着你上岸吧。但是你这药箱带不过去,得放船上,我让下游的兄弟把这船带回去,等你回江南边,我再还给你。”
池罔背着巨大的药箱站在船边,闻言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转头面向大江,头也不回的跳了进去。
余余吓了一跳,回过神,立刻也跟着跳进江中。
他一入水,便四处寻找起池罔的身影。
天边放出一丝光亮,但是江水中仍然是十分昏暗,能见的距离十分有限。
余余环顾四周,只见江水翻滚,却完全没看到池罔的身影。
湍急的暗流像一个巨大的巴掌,将人往江水深处拍打,余余跳下来之前,也没想到水下的环境是如此的危险。
不会水性的人在这种环境下,恐怕是一瞬间就会被拍到江底。哪怕就是会水性的人,也很难在这样的江水中控制身体。
他心脏不禁狂跳,他在附近找不到那小兄弟的身影,不会已经被拍到江底下去了吧?
余余这样想着,便浮上水面猛吸一口气,一个猛扎冲进水里,去江底找人了。
江底的泥沙被水流激的四散飞扬,越是往水下游,视线越是受阻。
余余憋着一口气在江里艰难的寻觅着,可是他眼前都是泥沙,实在看不清前面的东西,就这样咣的一声,他恍恍惚惚地当头撞上了一块大礁石。
这一下撞的余余把胸口里屏着那口气都撞了出去,他慌张间吞进了好几口水。
但余余确实是有经验,他心中虽慌,却还是勉力的维持着胸腔中所剩不多的这一点气息,不让自己溺水,尽快地返回水面换气。
只是他低估了江底水下环境的复杂。
一个大浪拍来,余余被拍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后腰狠狠的撞上了一块江中的石头。
这一下撞得他半个身子都麻了,余余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江底的汹涌暗流一个劲儿的往下推去。
余余彻底慌了,他连连呛进去好几口水,空气用光的那一刻,他心中想的是——我完了。
他从来没到过江底这么深的地方,更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冒这样的风险。谁想到第一次尝试,就成为了他最后一次尝试。
正当余余绝望待死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有一细细长长白条破水而来,自水面上方直直向他冲来。
余余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一条笔直的长线就已经冲到他的身边。
带出白线的是一个人。
余余猛睁双眼。
池罔的头发在水中已经散了,但因为整个人向下急冲的力道,那些头发还在上面,并没有挡住他的脸。
余余甚至能清晰看见池罔的表情。
池罔还是那样的风轻云淡,一把抓住了余余的肩膀,他的手仿佛是一只铁爪,牢牢的勾住了他的身体。
江底水流推着两人往更深的地方,池罔侧过身体躲开迎面而来的礁石,又用力一勾余余,让两人接连避开。
可是再往前的那块大礁石,体积实在是太过庞大,按照两人被水流冲过去的速度,绝不可能再有机会从旁边绕过去。
他们会被狠狠的拍在礁石上,已避无可避。
余余下意识的闭上眼。
池罔在水中猛地蜷起身体,改变了自己在水流中头前脚后的方向,连带着余余的身体,都一起打了个转。
他们被冲到暗礁前。
池罔身体重新舒展,双脚蹬在暗礁上。
闭眼的余余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水流方向的改变。
礁石轰然碎裂,在水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轰然传回。
余余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
挡在面前的礁石,被池罔一脚踹碎了。
那纤瘦身体里仿佛蕴含着千斤的力量,借着这一脚的反力,两人的身体有如破竹之势,被反向急速送上水面。
他两人向水面上升,未至江面,旧力已消。
江涛卷土重来,再次试图把他们拍下去。
池罔像拎着一只小狗崽一样,把余余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然后,余余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风驰电掣、乘风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