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这边的动静却并未吸引队伍里任何人的注意,似是在这一行人眼中,二人不过蝼蚁,不值一提。
随着銮队不断向前,坠在队伍最后几匹骏马身后的东西才显现出来。
马蹄下尘土飞扬,那几个不断在地上翻动摩擦的物体流淌着腥红的液体,臭气熏天,与队伍前面的香气飘饶对比强烈。
是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沈默垂头,盯着眼前缓缓被拖走的人,他们大多数已经死去,成了破烂不堪的尸体,死状凄惨,有的拖拖拉拉撒了一地内脏,有的四肢分家只一层薄皮连接。
而坠在最后面的,居然是一个活人。
他虽整张脸不知为何腐烂,一双眼睛仍旧亮的惊人,他双手抓着套在脖子上的绳索,艰难的维持着最后一点可以呼吸的空间,身体破烂,一双腿已不知去向,断处碎r_ou_骨渣,似是被什么野兽啃食,也是无几息可活。
此人看到沈默并不跟其他人一样低垂着头颅,立刻张嘴啊啊叫了几声,松开了抓着绳索的一双手,向着沈默挥动一下后便垂了下去。旁边匐地跪下的大叔身体簌簌发抖,听到声音并未敢抬头,也不知眼前发生的一切。
沈默看的清,那人口中,已经没有舌头,而他松开抓着脖颈绳索的双手后,很快便没了气息。
队伍走远留下一地的血痕,血痕沾染泥土凝结成块,沈默缓缓伸手,从血泥中扣出一物,藏于袖中。
不远处銮车中面覆黑面具的战天国帝君微微侧了侧头,带勾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直到队伍走远消失不见,周遭百姓才纷纷站起身,这街市又渐渐热闹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指着路中间的血泥内脏讨论发抖。
隔壁包子铺大叔又开始叮咣作响的摆弄他的铺子,顺道斜眼睨着沈默,话语不满。
“你个小子!不知好歹,怎地一点规矩也没有!帝君携敌国探子巡城示威,你见了队伍不下跪不行礼,怕是不要命了!要不是老张我好心,你,哼!”
沈默听了仍旧沉默不语,也无甚反应,他手掩在袖中,细细揉搓着那毁了脸的男人扔过来的东西,指腹下起伏细腻,边角圆润,是一块雕花玉佩。
包子铺老张见沈默丝毫不知感谢,更是愤愤,只道自己又多管闲事,摆弄面案的声响更大了些。
沈默垂头,那个男人在扔给他玉佩之前,啊啊乱叫,唇形却大开大合似是怕他看不懂。
他说:“替我还给他。”
可也不知是那男人死到临头病急乱投医还是怎的,他沈默眼蒙黑布,可是个“瞎子”,又如何看得懂他说的为何?
至此,沈默收了玉佩,继续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听着耳边嘈杂声响。
不远处,又兀起一阵混乱,几个学子打扮的少年匆匆略过,留下几句破碎言语。
“时先生去敲惊堂鼓了!他要状告娄师兄的父母!”
而沈默脑海里先前卜算的卦辞震荡起来。
“水山蹇——解卦未完。”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君出嫁啦——”
第3章
沈默凝神,似有所感,起身也追随前方几人而去,来到了九重的执法堂。
九重作为国都,旗下却并未单独另设府尹,所有案件均由执法堂直接受理,较大的案件甚至会直接交到朝堂,引起帝君的注意,所以九重很少有案件发生,许久不响的惊堂鼓响了,着实吸引了大批百姓的注意,纷纷跑前围观。
沈默被挤在人群中,透过攒动的人头看去。
宽敞明亮的执法堂内,时安跪在那里,声含悲戚的状告着一对夫妇,指责他们是“失良失德无慈悲之辈”。
而执法堂内,两旁各立一排肃穆的黑衣侍卫,各个神情严肃,腰别宽刀。
堂中,乌木案几后歪歪斜斜的倚着个人,那人五官平常,一张最普通不过的大众脸,谁都像,却又谁都不像,他神情悠闲,虽也着一身统一黑衣,袍角袖口却比旁边的侍卫j-i,ng细许多,多了些许金灿的纹路,整个人与这肃穆的执法堂格格不入,却又无人感到意外。
他百无聊赖的听着时安老先生一声厉过一声的控诉,不曾抬眼。
原来,这一对夫妇,妻子并非原配,而是续弦,家中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年过十五,是已病逝的原配之子,小儿子才两三岁,是续弦后生的孩子。
这四口之家不算富裕,也并不穷苦,维持温饱本不是难事,小儿子出生前,大儿子尚且还有一席之地,但自小儿子出生之后,大儿子便成了继母的眼中钉r_ou_中刺。
大儿子名为娄析,是个爱学问的,也颇有几分灵性,小儿子没出生时,其父望子成龙,便将他送到了德修书院,指望着他能有所前途,父凭子贵。
可自从家里小儿子出生,家中需养两个孩子,而继母又对小儿子所食所用要求j-i,ng细苛刻,这供娄析上书院渐渐就有些困难,于是在听了几天枕边风后,再加上小儿子的确懂事可爱,娄父便让娄析停了上学。
娄析自己当然不愿,可现实所迫,他又是个性子软的,只得听之任之,可变故就在德修书院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时安,这时安老先生素来关爱学生,无私奉献,惜才爱才,听闻此事,便主动提出资助娄析念书,娄析喜不自胜,本以为可以继续求学了,没想到娄父还是不同意,意为希望娄析出去做工帮忙抚养年幼的弟弟,读书成才这种事情自有他弟弟来代替他。娄析虽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