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峰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他,有什么情况打这个电话”便转身离去。
那一天,包括直到现在,林又元也不知道他究竟干嘛去了。
赵俊峰买了以前常抽的五块钱两包的劣质香烟,又打了二两烧酒,来到了苏悦家门前,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破旧的门板上缠满了蜘蛛网,在风中晃荡着,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屋里陈设依旧,可是再也没有那几个把酒言欢的少年少女们了。
他拎着酒下了楼,路过几个推铁环的小孩,穿过冗长的小巷,径直来到了常去的江滩上,林又元去琼州前,他们就是在这里道别的。
赵俊峰在寒风里点了一支烟,放在了旁边的礁石上,酒也拍开了封泥晾着。
暮色降临下来,他抽一口,放在礁石上的烟就被风吹短一截。
他想起了那天最后一段对白。
林又元准备走了,拍拍他的肩:“你小子加油啊,我回来要看见你升官发财,别再被人欺负了。”
宋亦武勾着他的脖子笑:“那当然,小峰比我聪明,又会来事,要当官一定是好官。”
当时的少年是怎么答的呢。
“嗯,我要是当上大官了,一定替小林哥平反,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们!”
如今五年过去,少年完成了他的承诺,替自己的好友父亲平反,亲自住持了自己好兄弟的追悼会,代表组织追授他为“公安英模”,享了生前没有享受过的荣光,甚至亲手把当初招自己进来的队长送进了监狱。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和犯罪团伙有联系的就是他了,他韬光养晦一直在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那道原地待命的命令其实不是他下的,他当时只是想,就等两分钟,只要两分钟就好,如果犯罪分子因此逃脱,他的队长必将承担起这个责任,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赵俊峰连着之前搜集到的证据一股脑越级举报给了高层领导,他果真下了狱。
今天便是检察院正式下发文件要求批捕他的日子。
赵俊峰想到这里,烟头烫到了手指。
他的泪就滚了下来。
亦武哥,我给你报仇了。
一阵风过,放在礁石上的烟头明明灭灭,烟灰像骨灰一样飘进了江水里。
***
“那之后,赵俊峰功成名就,调任去了禁毒支队步步高升,我派人去找过苏悦,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了。我仗着以前混社会攒下来的人脉开始做生意,又因为曾经帮着警察做事的缘故,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很快就有了起色。林诚就是那个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对了,他不是我亲生的,是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他父母都因为吸毒去世了。”
“我收养他,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二来也是想替过去做下的孽还债吧。”
“那个时候我以为林觉水已经死了,毕竟那一场大火将他的尸体烧得面目全非,所以当林舸的妈妈抱着他来投奔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我看着孩子稚嫩的脸蛋心想,这就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老人说到这里,咬肌微微翕动着,林厌不难看出他在咬牙切齿。
“可是我没有想到竟是养虎为患,你还记得你六岁的时候吗?”
那一年夏天发生的事,因为太过痛苦,林厌选择了生理性忘记,她从不向人开口提及,在林又元的提醒下,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那是她来到林家的第三年,和林舸关系很好,两个人同在一所贵族学校的小、初中部上学。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林舸放了学会顺道来接她回家。
下课铃响后,林厌在校门口的榕树下等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人烟散尽,他也没有来。
小孩子无聊地扒拉着地上的泥土,又捡了树枝去划拉正在搬家的蚂蚁。
猝不及防间,一块石子砸在了她头上。
林厌捂着脑袋站起来:“谁?谁打我?”
林诚从树背后跳出来:“哟,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不和林舸一起回家了?”
“要你管!”小女孩气势汹汹地把树枝扔了过去砸在了他的校服上。
男孩子也不恼,只是不耐烦地皱皱眉,拂干净衣服上的灰。
“喂,马上天就要黑了,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女孩子还记着他经常欺负自己的事,气鼓鼓地看着他。
林诚无奈摊手:“我就搞不懂了,我也是你哥,你为什么只跟他一个人好?好好好,不领情就算了,我自己回去。”
男孩子说着拎起面甩上了肩头,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面前投下一片y-in影来。
他顺着鞋尖看上去,来人五大三粗,有着一张刀疤脸,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他转头冲着林厌喊:“快跑!”
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手刀劈晕在地。男人拽着林厌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林厌剧烈挣扎着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对方吃痛。她摔倒在地,爬起来就跑,没跑到两步撞上一堵人墙,她抬眸看去,对方提起了她的衣领,把一块沾了药的帕子塞进了她嘴里,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废弃工厂里了。
林厌回忆到这里,微微咬着唇,眼底渗出水光来,浑身颤抖着。
宋余杭捧起了她的脸,替她揩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柔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不想了啊……”
林厌摇头,扒下了她的手,用力攥着,企图用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