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一连串有关人情,而非物质的打击,敲打的一身铜筋铁骨的老革命心力交瘁,起夜喝水的不小心的跪地一摔而已,心力衰竭,人就没了。李鸢第二次去殡仪馆,参加追悼仪式,林以雄捧遗像,他是嫡孙,按青弋的规矩,就得负责过顶摔碎那个火烫的烧纸盆。
生死其实就是这么没有定数,诸事都混乱无章,拢在盆里,像才刚刚笼统地收稍。可李鸢彼时视界一片水雾蒙着似的模糊,始终觉得那烧纸盆触地一破,看着瞬时间四下飞ji-an开的滚烫陶片与火星纸烬,含混地觉得,这才是开始。隐秘幽深的人x_i,ng,越到最后,越是裸呈。
李鸢跟着林以雄刚进了房门,就扑鼻闻了一阵粽叶的飘香。家在四楼也不免潮s-hi,不临阳,近乎有些y-in测测了。林虹晚了一步出来开门,撂下了筷子在围裙上擦手,伏在厨房的门上瞄了他俩一眼,顶了顶鼻梁上的圆片眼镜:“叫了早来早来搞这么晚还。”转过头冲着厨房:“妈,毛子和牛牛到了。”
林以雄大小五官就深,体毛也重,外号一个“毛子”一个“小地主”,随机抽选着喊。李鸢倒很固定,就一个“牛牛”,到了万事开窍又阻而不发的年纪了,谁喊他都别扭。林虹喊,他更别扭。
“大姑。”他脱鞋叫人,林虹点了点头。
“粽子刚煮好的来个啊?”李鸢n_ain_ai褐黄的脸色衬着满头的灰白枯发,七十三也不算顶顶衰败的年纪,把自己弄得无比憔悴,瘦的嶙峋j-i,ng怪,总气若游丝得像她全靠提着的一口真气过活,嘴角下撇的过深过重,像是从此往后,已经不会笑了。她勉强着地抿了抿嘴看了看林以雄再看李鸢,眼光一闪,还是疼爱,“牛牛几天假啊,累吧现在,压力大?”
“还好,不太累。”李鸢轻轻对她笑了一下。焦点不论放在哪儿,余光总能囊括进客厅墙上那两张并排挂着的两张遗像。遗像画的好,一点在于逝者表情的从容与柔和,一点在于,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逝者仿佛都是在面对面地看着你。李鸢爷爷和四叔的遗像都画得很好,眉目清晰地谛视着这个家里所有人,所有的复杂。
李鸢走近壁橱,从香盒里取了两束香要点,一时没多想,顺手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总随身带着的打火机。按下了搓火轮,才觉着有点暴露,飞快点着熄灭了火头装回口袋,偏头才发现一直坐在沙发里低头按手机的林娜,在挑起眉梢看她。
林家人五官都深,都长着一副石膏模特似山根眉骨,林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更是,眉目冷峻,怪是看着怪了点,常被人说成混血种,可也算潇洒倜傥得妙不可言。唯独林娜,李鸢这个二姑和他们都不像,弯眉细眼,塌肩窄腰,典型东方式的扁平文弱。这点截然不同得以在知道自己是抱养后辅证,再看,谁都心照不宣地越发觉得她迥异,她疏离。
“二姑。”正脸相迎了,李鸢得礼貌地喊人。
“嗯。”她意味深长似的地在李鸢身上瞟,抬了抬柳叶的眉毛点点头,笑得假,又j-i,ng明古怪:“我又不说。”
李鸢没办法地笑着打哈哈:“您要说什么?”
林娜嘴角一敛,抿作一线,仰进沙发里盯着自己一步裙下的膝盖,掐了掐大拇指甲,神色原本就是假晴,登时变得真y-in了:“我要说的多了去了。”
李鸢和她对视了几秒,舔了舔嘴巴就不看了,把香c-h-a进了一小桌上的小坛里。林娜的话她没法接也不能接。那里头的深意超过了晚辈可以了解甚至c-h-a手其中范畴。进而言之,就是大人嘴里常挂着一句口头禅: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不要管。小孩李鸢又不知道能如何定义,心理还是生理,成年还是成家,独立还是相对,单一还是复合。
中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虾蟹,夏青过敏不吃,就调转了座次被李鸢n_ain_ai怂恿去坐了主座。她是李鸢这辈的长姐,文静勤勉的重本高材生,刘海一并与头发捋到后头扎成个高马尾,额头光洁饱满,和和善善的眉目,一说什么就扬着嘴巴眯眼微,十足的温柔慈济的长相。但她,她妈林虹,她爸夏志苗,她们一家,对李鸢和林以雄,是百分百的轻视,甚至是排斥而厌弃的。j-i,ng于掩饰,便没那么明显,似有若无。但李鸢却始终察觉得到,那股子仿佛被玷污了尊贵血统似的轻慢。
真要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过就是自己总是冷言冷语的样子,对他们并不热情,因而惹得她们也不乐意做过多的情感回馈;又或是林以雄这人市侩计较,本事没有臭毛病一箩,话也总说的难听,即使是手足也是让人一眼看着就不悦的那一挂。言而总之,俩政府官员外加个重本高材生凑成的一家三口,高人一等,轻视是日常习惯,理由不重要。
李鸢n_ain_ai喜欢夏青喜欢的飞起,因为她总好言好语,真真假假地常凑过来讨好。老太太耿直,对一个子孙好的失了偏颇,也从来不觉得不妥。开局沉默,她嫌冷肃,就伸筷子夹了那盘鲈鱼里最j-i,ng华的一块雪白肚r_ou_,沾了姜汁递进夏青碗里。
“多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