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铭居委会主任似的,拿着自己的一只全钢保温杯从教室里推门出来,一走到回廊,就见四个人端着张苦大仇深的脸端视着自己。初夏昼长夜短,晚霞愈浓,把他们四个染成了张艺谋《红高粱》里的粗糙血色。吓得续铭歪了脚,差点人设全崩地踩进回廊边上的排水槽。“什么表情。”佛光普照地踱过去和他们并成一列:“追悼会么?”
“是,追悼呢。”陆清远伸手过去勾搭他的肩:“追悼我们即将逝去的青春。”
续铭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绕开陆清远缠上来的胳膊:“青春不急,先紧着追悼你们即将逝去的篮球和游戏。”
彭小满伸头问:“怎么说?”
“意思就是说。”续铭点点陆清远脚边的篮球,“老班要求下周开始,家长配合学校严格监察学生在家的一切行为,手机电视游戏篮球一切杜绝,及时反馈。听班主任的意思,学校希望各班主任能私下和家长们建个微信群聊。”
“我去!”陆清远惊道:“偷摸建群最不道德了,学校怎么不上我们家安监控呢?!”
续铭听罢冷笑:“在升学率面前讲道德?”抿了下嘴凑近三人,低声,“知道今年本科达线率破九十的班级,学校放话给班主任什么奖励么?”
“什么奖励?”齐声问道。
“五万年终,十月份欧洲组团七国游,血本。”
陆清远彭小满半晌不做声,极默契地比了个讥诮的拇指;李鸢低头笑,脑子里大写的“腐败”俩字儿金光闪闪。
天黑散场,走廊里鱼贯涌出喜怒各异的家长。等着的学生神色自然也迥然不同。小满去了趟厕所,李鸢前脚后脚地跟着一起。真不是故意,是冰木奉下肚真有几分酸胀的尿意。
鹭高的厕所其实设置的很变态,便利老师为难学生,不顾臭味袅袅地把地方安在了年级办公室对面儿。尿池半扇门,站定一排,倘若办公室的门也不关,常要和班主任或是任课教师脸对脸提裤子,男的还好,女的则尴尬爆炸。偶然对视上了,手下一抖,不留神就得拉锁夹鸟,痛到泪流。
李鸢看彭小满掏鸟,彭小满被他盯的掏不出来,反击地望回去,神色灼灼。于是看得真入了神了,便自顾自做了规格的比较。自己皮白,李鸢则肤色稍深,于是鸟也同样;自己的很直,李鸢的顶端则有小小的弯曲弧度;自己毛少李鸢毛多;自己凹陷的洞眼一周r_ou_粉而有些肌理松弛,李鸢则头部浅棕,饱满,紧致,光亮。日了,完败。
李鸢毫无心理挂碍地开了尿管儿,淅淅沥沥地释放了一肚子甜水,徒留彭小满一个人扶鸟,要张不张,要缩不缩。于是怕他搞坏了膀胱,故意低头用口哨吹了半首《东风破》。在他那九曲十八弯的调子里,彭小满到底没忍住,淋出的一道细溜溜水柱投进便池,空心球。
“你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哭么。”彭小满扣上裤扣:“老看着我欲言又止的。”
“想知道不奇怪吧?”李鸢瞥他。毕竟,是你,二年二班瞅着最没心肝的一位。
彭小满水池子底下冲手,十指交叠在一起揉搓,摇头笑道:“不奇怪。”
李鸢不响,等他继续。
“《牡丹亭》,知道吧?”
“汤显祖的南曲剧本,杜丽娘,柳梦梅。”
彭小满抬手打响指,手上s-hi淋淋,于是ji-an了李鸢一脸的水,“对,就是这个,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知道么?”
“所以?”李鸢睚眦必报地在水龙头下淋s-hi了双手,诸葛亮潇洒拨琴似的往他脸上弹去,飞出去无数星亮的水点儿。
“草!”彭小满抬袖子抹脸,干脆就接了一捧往李鸢身上兜头一泼,“所以突然想哭了,情不知所起了,但我因为的不是爱情,剩下还有什么情,劳烦你做排除法了。”
“你他妈。”李鸢将龙头拧至最大,一手负责来往接撒,一手负责严守防御,一级备战,攻略模式全开,丝毫不手下留情。恨只恨手边没有个水瓢,把这学人说话兜圈绕二环路,手还贼欠的小子浇个s-hi透,淋他满头满脸。
天下武功为快不破,在李鸢的密集攻击与铁壁防御之下,彭小满丝毫寻不到进攻敌方头脸的破绽,脑子一转便要耍诈,剑走偏锋,接了一捧往李鸢胯下稳准一泼。水花四ji-an,登时在他胯下洇出一团惹人遐思的水迹。
休战,彭小满攥着s-hi漉漉的刘海咯咯笑,得逞似的开怀,一无愁绪,那两筒窄窄的肩膀在半透了的t恤下隐现,匀称漂亮。那颗虎牙就跟嵌了钻似的,雪白明亮三角形的小小一枚,几乎晃了李鸢的眼。
不是因为爱情?高中时代悲伤的母题,亲情?李鸢漫无目的地猜测,思及这俩个字,像是找了病友。
第14章
散了会,正是青弋夜市起摊的时候,明溪路一条美食街,依次支起尼龙的户外帐篷,点上一盏昏黄的挂口灯。卖麻辣小龙虾的居多,红艳艳地堆成隆起的山包,一盆盆地摆着,扑鼻的香气与乌南江的水汽混杂在一起。
学生三三俩俩,有的并排,有的一前一后。彭小满一脚荡着自行车跟在n_ain_ai后头,小满n_ain_ai紧着步子速度倒快,彭小满倘若分心踢一脚石子儿或被谁叫下扯两句s_ao话,再抬头就得落下一大步。李鸢则推着自己的s_ao包红山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