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味道,细小习惯的改变,林以雄不可能不知道他抽烟,李鸢心里也清楚。但父子父子,他不主动戳穿,自己就继续佯装隐瞒,也没必要主动请罪。
他唯独不想让李小杏知道,怕她有一点点儿觉得自己不够好,很隐秘的胜负欲和自尊心,自己都没把办法很好地解释。
没等彭小满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更详细的情况,李鸢拨出去的一通电话打断了他含在嘴里的发问。彭小满看李鸢把手机贴上耳边的那个动作下,面部表情经历着一个r_ou_眼可见的转换。由松弛到紧束,由悠游到突然冷肃,和自己说话时还翘着的嘴角,飞快地就抿起了,像在心里预备起跑,绷紧小腿的动作投影在了脸上。
彭小满在心里小小讶然他挺可乐的下意识反应——这怕是打给美国国务院呢?
“咳。”漫长的等候音传出手机的扩音元件,李鸢竟还清着嗓子,挺短促一声“嘟”,“妈。”对面一声意味不明的男x_i,ng的轻笑,李鸢便即刻改口,皱了下眉问:“马煜平?”
“你妈不在。”马煜平回道。
他俩其实既是互通有无,又势不两立的关系。马煜平这几年算是收敛了,八成是被马周平绑起来c,ao皮带吊打了数回,长了点儿教训。从前他从不喊李小杏“你妈”,更别说“阿姨”更别说“妈”了,动辄“那女的”,“那货”。去年的一次偶然碰面,李鸢无意听耳边掠过一句“货”,和压着嗓子消音下去的一个“s_ao”字儿,天庭拱火,一拳撂地他鼻下蹿血。
本是李鸢占理儿,可架不住马煜平撑墙颤颤巍巍站起来,指着李鸢李小杏母子二人掷下的一句恶话——你妈他妈当小三儿破坏别人家庭还有理了?说她s_ao,记着,是我给你脸了,你们还不配。
一句话就把李鸢的自尊哗啦啦全掘出来了,堵在心口不上不下,万事都变得要靠后排了。
“那她人去哪儿了?”李鸢抿了抿嘴,客气地再问。
“我他妈哪儿知道?!”
彭小满打从李鸢说了一句“妈”时,便低头注视着他的面孔,看得清他中途每一刻的表情变化,就像瞻观窗外一刻一形般的流动的秋云。李鸢神色迅疾地僵滞又急速地恢复如常,蜷起一条长腿支上观众席的背椅,他吸气吐气,闭了下眼,“这是她的手机。”紧着说道:“你不想跟我多说我也未必想,所以能回答重点么?”
“医院。”马煜平口吻不耐,“脑子抠出来了没带,手机落了。”
彭小满看李鸢蹙眉更深,眉心隐现着一个小小的“川”字,“你嘴巴放尊重一点。”
马煜平好比听了个笑话,“凭什么?她是你妈她是我是谁?我就不尊重,我就恨不得她滚,我不给她好脸,你能怎么样?”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李鸢捏着鼻梁眯起眼。
“那是,不及你妈本事大,我妈十七岁跟着我爸都不及你妈两三句好话,怎么练的啊你说说看?你不是他儿子么?你会吧?”到后半句,马煜平边说边笑不停,“我爸老跟我说你学霸诶,叫我多学习你。哎,我就奇怪了,学你什么啊?学你搞坏人家家庭还特有理是吧?啊?”
彭小满看李鸢突然一拳捶上了塑料椅背,一声挺大的动响,不可能不痛。
李鸢不能说“我是我,我妈是我妈”,因为他是她儿子所以不能这么不人道地摘清关系溜之大吉,所以李鸢必须无辜捱着马煜平的明嘲暗讽,捱他兜头扣下来的莫须有。李鸢觉得“连坐”这玩意儿,太他妈的不公平的。
“这话我当你没说,就这么一次你记住了。”李鸢握紧手机,“挂了。”
“你知道她去医院干嘛么?”
李鸢将将挪开的手机又紧贴回耳畔。
马煜平佯装着沉吟,“产检是产检,但不是产检那么简单。”他恶意地嘻嘻笑,那语气和周文近乎一模一样,叫李鸢听着浑身不舒服,“她这几天不太舒服,我看着还挺爽的,真的,这叫遭报应,挂了。”
李鸢听对面“咚”一声响,猜马煜平并没有按下挂机键便吧手机随手甩在了一旁。手机幻化成了班快尔砖,砸进心中浮漾这一圈圈波纹的水面,咕噜噜沉底儿。李鸢没注意额头上方,一猛子坐直,结结实实和彭小满的下巴磕了个彻底。
“啊草!”彭小满一声痛嚎捂着下巴,盯着同样撞得金花满眼,捂着脑门疼的怀疑人生的李鸢,“这要是假体现在就飞门外去了。”
“你特么!”李鸢猛撤下手掌,露出额心一枚红印。
彭小满没忍住,哧出声来,在他红印地位置画了个圈,“好喜庆,跟你过满月似的。”
李鸢情绪被他打断的都不连贯了,捻头续尾续不上方才那个节点,眼前心上皆是彭小满清净的笑容,犹如别致的意境,遮在他与苦闷的中央。李鸢想说,我现在没法儿跟你开玩笑,又或者,你才被人侮辱成那样儿转脸就不在乎了?就别逗乐了吧。可没法儿说,夏里一片凉荫,雪天的一会儿日出,彭小满的少年热意让他抗拒不了,不知道为什么。
李鸢心里倏然笔直翘起的那根毛刺被按了一下。
李鸢忍了半天也不忍了,揉着额心,侧头没辙似的笑了一记,“你是不是傻?”
上午的初赛淘汰去了部分队伍,下午的复赛主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