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唯说:“那现在都有什么水果呢?”
童瑀说:“苹果、梨、橘子、香蕉……”
苏唯说:“那我要吃草莓。”
童瑀说:“没有草莓,只有苹果、梨、橘子、香蕉……”
苏唯说:“那我要吃桃子。”
童瑀说:“没有桃子,只有苹果、梨、橘子、香蕉……”
苏唯说:“那我要吃苹果。”
童瑀说:“没有苹果……啊,不对,有……”
第一二五章
ru一路沿着绕城高速冲上了成灌高速,经过都江堰市的时候,车上的五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这个昔日青山绿水的地方,如今满目疮痍,虽经过了大力的维护和休整,但那些痛彻心扉的记忆,是此生都无法忘怀的阴影。汽车驶上了213国道,两侧的风景中,历历在目的还是那些豁然而开的伤口。山体露出的一个个巨大的黄色滑坡处,老远就能看见,一如一个怪物张开的嘴巴那样。岷江河床上,浅滩处还散落着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岩石,在河中形成一个个漩涡,不断地吞噬着……
沿着国道两侧行使,看得见周遭的村庄因为建筑结构的性质,大多都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还立在那里。山体滑坡使得河道被更改,沿河的路也被掩埋或者淹没。有几处地方立着塌方、滑坡的警示标志,甚至有的路边就是巨大的山岩还未来得及搬走。有蓝色的帐篷扎在田野里,突兀奇怪。更多的人没有帐篷,只是用自己能够找得到的材料搭建了简易的棚子,能够遮风避雨就不错了。
眼中的景象仿佛来自另一个区域,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仅仅离成都市区1小时车程的地方。那个天摇地动的时间里,被上帝眷顾的这个城市,地表以下是柔软的沙土地质结构,良好的吸收了地壳剧烈变动下带来的能量,使得这一方土地依然美丽如初。而市区以外的龙门山脉地壳以下,坚硬的岩石结构无法及时缓冲并吸收能量,因此尽管这里的地表看起来仍然是一片平原,却在地震中经历了巨大的山体变迁和地壳运动。河流被更改,山体被更改,村庄被更改,生命也被更改。一切的一切,最后的结果就是需要把地图也更改……
童瑀趴在车窗上看着远处仍然还在使用的国际红十字协会的白色帐篷,那个醒目的红色十字,多像教堂中楼顶上的十字架。这些记忆将会永存她的脑海里,并因此而了解生命是多么的无奈和脆弱。
牟禾楠估计心神俱疲,因为她在不停的找着话题缓解明朗和李弥之间奇怪的气氛。自从上次良木缘之后,明朗就没有给任何人说起有关这个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她更像是来通知大家的一样,不带着半点商量的语气和思维。此刻的她坐在最左边,靠着车窗翻看着手里的杂志,时不时地和牟禾楠搭一两句话。李弥耳朵里塞着耳塞正在玩psp,似乎丝毫都不在意牟禾楠的良苦用心。
随着山路的难度加大,苏唯也专心手里的方向盘,没有更多的和后座的牟禾楠一唱一和。童瑀从自己这边的右后视镜里,看着李弥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夹在自己座椅头枕和车窗之间的空间里,一脸的平静。她静静地从镜子里看着李弥,看了很久。
她想起了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情景。那个夏天在上海的某一个星巴克,童瑀正醉心于川端康成的《雪国》,纯子领进来的一个人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你就是童童?”然后第一个动作是拿起手里装着硕大镜头的相机对她一阵猛拍,第二句话是:“我看看我拍出来的是不是和纯子拍出来的感觉一样。”
童瑀手里的书哗啦一下落地。除了纯子,还没有第二个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对着她一阵狂拍。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挡在自己面前,然后用求救的目光看着纯子。接着这个人的第三句话:“抱歉,你的大名我如雷贯耳都两三年了,今天一度真人风采,我的手忍不住痒痒。”
“你会把她吓坏的。”纯子摁下李弥的镜头,无限温柔的摸着童瑀的头发,“她会害怕的。”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李弥给童瑀留下的印象如此,也许是李弥一贯以来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动作,也许是李弥是由纯子引荐而来更和纯子有着熟识的关系……童瑀对于李弥从来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李弥对于童瑀更是复杂多于简单。每个人都认为童瑀是单纯甚至幼稚的,只有李弥一直以来对她抱着三分的敬畏七分的防卫。她是觉得,那样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后面,会藏着令她恐惧的东西。
这种恐惧来自于明朗,一个她喜欢上的女人的身体里。明朗看着童瑀的时候李弥觉得那样的眼神是复杂的,明朗提起童瑀的时候李弥觉得那样的语气里填充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明朗做这个,明朗做那个……李弥都觉得这些事情背后都藏着明朗不会说也不打算说的秘密。这些秘密像一株缠绕着树干的藤蔓,你根本都还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它就已经潜伏在了泥土里。然后突然一个大雨过后的清晨,你发现它不仅破土而出了,而且青翠盎然的遥遥直上。她对她是有敌意的,可是她还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李弥说,童瑀的扑克脸后面藏着什么呢?
明朗看着她,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的笑。
明朗自己把自己和盘托出的时候,童瑀那紧紧掩藏的眼角里,突突的跳动着,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怅然。不知不觉间背负的情债,远远比自己有意犯下的错误还要令人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