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啊。”苏唯张口就来,“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的所有我都喜欢!”
“包括我的从前吗?
”童瑀带着点忧郁的眼睛,此刻看着苏唯明亮的双眼。那力量既温和又柔软,却似乎揉得下天上的星辰一般透彻深远。
“对。不仅包括你的从前,还包括你的现在,更包括了你的未来。”苏唯从未如此认真的回答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像是许诺给童瑀听,更像是许诺给自己听。
你既说了热爱我年轻的时光,又说了爱恋我年老的时代,我又怎能不给你一个安心的答案,告诉你我爱着你的所有,从你降临的那一刻和你消逝的最后一秒钟。命运让我在这个热闹繁华的世界里等了你足足28年,我岂能无视这上万个日夜里面,你我错过的每个日升日落,繁盛颓黯。
“我爱你,乖乖。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爱你,我比你爱你自己都爱你,也比我爱我自己都爱你,我把自己都爱进去了……”苏唯动情那一刻,童瑀的心里秋雨泛滥。她的声音,这样甜蜜而带着决绝的音调,像极了山间蜿蜒而下的溪流里,映照着飞鸟的身影,和小兽的脚印。
我也爱你,我的小南瓜。
我从未想过,我会这样热爱一个人。当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离我而去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跟着她一同下葬了。我埋在深深的泥土里,葬在看得见白梨花的山野间,灵魂跟在一匹骏马后面,无边无际的奔跑,永远停不下来。
有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的胸腔里面是一片被雾笼罩的荒原。除了苍茫的荒草和浓稠的雾,连天都看不见。我一个人行走在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目的也没有期盼。我吸进去的空气,就是我呼出来的空气。我在那里停滞了我自己。我听得见飞鸟掠过头顶的声音,我听得见溪流潺潺,但是我就是什么都找不到也看不见。视线以上是灰白的雾,视线以下是枯黄的草。我在中间。走着,走着。
有一只鸟落在我肩头。她可能怜悯我的孤单和脆弱,所以原本该飞行的她,放弃了双翼。
那只鸟儿就是西园寺纯子。她待我很好,真的很好。她给与了我能够给与的一切,连她自己都说这是一项没有盈利目的的投资,远期回报就是我这个人跟着她回去日本,过着我们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她说遇见我,就是为了让她明白她的前世是死在一片菊花下,用一把寒冷的刀。我不明白,她用黄巢的《不第后赋菊》来解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她说,走了大半个地球,原来就是来找你的。我听见她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是一个冬季的早晨。我趴在地板上翻看渡边淳一的《无影灯》,她在刷杯烹茶。我抬头笑了一下,她也冲我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有说。那一天,外面有很冷很浓的雾,像一个化不开的幔帐一样把我们困在一起。我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着那雾,是有生命的翻滚着……
于是,我就在那片荒原中被她蒙着眼睛,牵着她的手朝前走,不去考虑目的是什么,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寻求目的的yù_wàng。但是她没明白我和她犹如两颗相遇的流星,最近的时光既是交错的那个瞬间,也将是远离的开端。一旦靠近,就要远离。有的人因为不了解而结合,因为了解而分离。这世界就是这么讽刺。我和她,就是为了分别才相聚的吧。一颗心荒芜了,不是因为不栽种,而是因为那耕耘过一次的心田,不忍触碰。那一片苍茫的荒原,你看得见草色连天,永远都停留在初冬的季节里。
无论如何,你不想承认也罢。纯子口中的那个叠音“童童”,她带着溺爱的味道和柔软的腔调,生生把我叫成了一个缠绵的伤口。贪恋也好,隽永也好,我是她良辰美景未赏透,手心里那一粒火烫的红豆。
童瑀看着苏唯,看了很久。苏唯已经习惯了这个孩子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可以深入到把人看穿,甚至看到曾经和未来。只有勇敢的人,才敢这样直视对方的心,同时也在直视自己的心。有时候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必须先把自己的心交出来。
“你愿意一直爱着这样的我吗?”童瑀在询问。
“我愿意。”苏唯在承诺。
“即使我骄傲自满,自恋傲慢,不肯轻易妥协,有时候还脾气古怪?”
“我愿意。”
“我身体不好,可能有时候需要你照顾。”
“我愿意。”
“重要的节日我可能要去上海,无法陪伴你?”
“我愿意。”
“我拥有的不在口袋里,在脑袋里。”
“……”苏唯顿了一下,然后伸手轻抚着童瑀的脸颊,叹了口气,“还有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怎么就没看见呢?”
“站得太高,一眼就看见尽头了。”童瑀缩进她的怀里,抱着她,轻轻地说,“所以我习惯故意不看见。”
“我会站在你的尽头的前面,不让你看见。”苏唯搂着她。
“我更愿意站在你的后面,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帮你看见。”童瑀闭上了眼睛。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你要原谅我,我的小南瓜。有的时候不是我故意站在太远,而是那些不想让你看见的阴影,我不愿污染你明亮的眼睛。一直以来,我遵循的都是站得最高最远,也不要让自己看不见自己。现在,不仅要如此,更要让你随时都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