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原野》渐渐浸入听者的心间。
商人们安静下来。运货工干得轻手轻脚,似乎生怕惊动什么。欧鹏、邓飞坐直了身子,凝望着天空。
不同的人听出不同的意境,波动着不同的情绪。
商人想着自己一次次长途跋涉的冒险辛苦经商旅程,感叹家中父老儿女得以丰衣足食平安喜乐,手下伙计也有了衣食,这一刻放下狡诈贪婪和斤斤计较,眼角湿润,沉浸在自我牺牲的伟大情怀中。
运货工想着远在新世界的亲人生活得如何美好幸福,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在这干几年就去新世界和亲人团圆,开始梦一样的快活。
邓飞、欧鹏回想自己苦难的家乡、遭遇的坎坷,越发愤恨昏君贪官污吏暴毒愚昧统治,恨不能一下子就杀出个明朗世界。
王念经怀念死党刘文舜,对满腔失望已逝去的父母满怀愧疚,希望父母兄弟已脱凡成神等着自己去相会或认错孝敬。
“爹娘,孩儿已是你们一直希望的好人了,混出了人样,叔叔舅舅他们几家都由公子亲自安排人接去了新世界快活着,你们在天之灵能原谅孩儿吗?”
“文舜兄弟,念经遵守对你的承诺,跟着公子决不三心二意,生死追随向前。你在那里安心当你的神仙吧。”
傻小子奎三却是啃烤鸡越发起劲,连骨头都嚼吸尽油水。
就在这和谐动人的场景下,郓州兵马都监张勇带着一千禁军杀气腾腾地穿过树林中的阔路来了。
他出发比济州军早,路途也不比济州军远,来得却晚,只因等船。
这位新都监想直接冲到梁山,突袭强搜,一举功成。
他本是京城禁军上千低级小军官中的一个,只因偶然一次被高太尉随意指派带部下去为蔡相家干活,力大武艺高,活干得漂亮。入了蔡府管家的眼,被介绍给了蔡府二公子,收为门下走狗,从此迅速爬起。
这次高升一州都监却是得好好表现。回报蔡府以坐稳位子。
一想到找回生辰纲,擒住晁盖等恶徒,扣住沧赵家那个嚣张小恶霸及一众走狗,为蔡相拿住文成侯的把柄,自己也能搜刮到梁山巨额财货孝敬蔡相并一下暴富。他就兴奋得想发抖。
让他失望恼怒的是,打发去四处搜罗船只的兵丁回报只找到不到十条小渔船。
这几条破船好干什么?
以为是军丁欺他是新官惫懒不用心,大怒想砍几颗脑袋立威。副将忙拦住,解释说:“将主新来,有所不知,梁山泊附近州县的渔民这几年都跑去梁山做工赚钱了。哪还有渔船可征调?他们已经尽力了。”
张勇觉察到副将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眼神,知道他此时才说是存心看自己笑话,却不便翻脸发作。
他刚来此地,真正是屁股还没坐热,人生地不熟。部下将校都没认全,难免被动,不能拿在郓州军中根深蒂固的副将立威出气,否则导致军队群起哗变就糟了。
以后再整治你。
张勇强忍怒气,厉声对副将道:“此必是梁山早有预谋,收走渔民船只,那浩大水泊外人难进,就全成梁山的了。正好藏污纳垢。”
副将姓邓,名也叫勇,来自邓飞老家相邻州。算是同乡,不是同宗,但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由此攀上了关系。邓飞毫爽,两人来往不少,邓勇自觉也算有沧赵这个靠山,听了这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心说:“沧赵二公子当初来时就和州县订好了。梁山泊本就全是梁山的。还早有预谋,藏污纳垢?沧赵家的事是你个小州都监也能管的?”
他呵呵一声道:“大人这么说有点儿夸大了吧?”
张勇嗯一声质问,瞪视副将,心说:老子暂且放你一马,你还来劲了?真当本将不敢杀你?
邓勇丝毫不惧。
老子得罪你又如何?大不了托本家调到沧州军去。就算不能,在梁山当个头目,和本家混,也少不了荣华,富贵也未必不可期。
“大人勿怒。”
他笑呵呵道:“朝廷有水军。梁山泊如何进不得?”
这话憋得张勇干鼓气。
朝廷是有水军,不说两淮长江,山东就有。可那是他能调动的?
是自己手下没有水军进不得。
张勇重哼一声,扫视看热闹的众将校,厉声喝道:“本将奏蔡相钧旨捉拿狂妄不知死的贼寇,尔等若不尽心竭力,小心你身家脑袋。”
被阴险老蔡一压,众将校不得不收起戏谑心态,打起精神。
张勇看到部下惊惧,这才得意地一挥手:“梁山搜罗尽船只又怎样?本将带尔等去强征梁山船只搜查梁山。看那沧赵小儿敢对抗。”
小刘通瞅着这伙禁军围来,不屑地一撇嘴。
又是个不知所谓的找虐东西。
张勇全身披挂,手挺丈八蛇矛,骑高头劣马,抡眉努目好生威武。
他看到巨伞下躺着个高大少年,头扎精美绸巾,衣着非凡,正吹着个黑乎乎的古怪乐器,似乎很投入,眼睛都不睁。身侧有护卫。面前有丰盛珍奇美味。对比传闻,料定此人必是那凶名赫赫的沧梁小恶霸。
喝令部下整队列阵,摆出进攻姿态。
正被自我牺牲精神感动得落泪的商人们看到这一幕,惊愕得顿时清醒,都注视这伙突然而至的官兵,猜测着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张勇催马上前,提声大喝:“梁山人听着,本将乃新任郓州兵马都监张勇,奉命搜查梁山,捉拿劫取蔡太师私财的贼寇。你等老实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