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的“秘鲁烧烤坑”,嗯,简称“鲁味坑”里,传出的香味已经浓到叫所有人都忍不住咽口水了。
曾纬正兴致勃勃地要帮着姚欢与胭脂铲开鹅卵石,忽地望到画阁那边热闹起来。
但见栌叶褐锦缎大氅的驸马爷王诜身边,信步走着一个身量未足的大袖少年。
“定是遂宁郡王,欢姐儿,四叔要与苏二郎过去了,午时等着吃你的好手艺!”
曾纬说着,就比苏迨还急似的,招呼着小儿苏箕,三人匆匆离去。
姚欢愣怔少顷,也放下铲子,对胭脂道:“我可从未见过郡王哩,瞧一眼就回来,放心,不是明火,里头的鸡鸭鱼肉糊不了”。
胭脂本就不是坏丫头,方又见这姚娘子原来竟是曾家公子的亲朋,于是更不敢怠慢,对姚欢笑吟吟道:“娘子去吧,俺且掀开几个石头瞧瞧芋头熟了没。若芋头都熟透了,肉更不会出差池。你家弟弟,俺也替你看着。”
埋烤食物的溪涧处,离灶屋和画阁,其实都不算太远。姚欢稍赶了几十步路,傍着一株大柏树,便看得分明了许多。
赵佶竟然长得像吴京!
姚欢确信,自己远视的目力没有出错。
太像了!
方廓略扁平的面庞,两道稍显倒八字的山棱眉,细长的弯月眼睛,鼓鼓的大鼻子……
这位将会成长为中国头一号艺术皇帝的少年郎,今年算起来才十四岁。
可这面相,哈哈哈,活脱脱就是吴京呐。
哎,德艺双馨的表演艺术家吴京老师,为我们带来的现象级影片类型“战狼”系列,多么打鸡血呀。
一提起吴老师,大伙儿脑中就仿佛飘过一万句“明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而三十年后靖康之耻的主演宋徽宗赵佶同学,乃一代亡国之君……
不行不行,人家好歹也是我金主的贵客,我却去琢磨他丢了江山还北上受辱的未来,不厚道。
姚欢骂了自己一句,继续定睛观望那一票名流贵人们谈笑风生。
“徽宗”是赵佶死后的庙号,他做皇帝的时候,称“宣和主人”、“道君皇帝”。登基前,他是端王。
而目下,他的封号还只是“遂宁郡王”,尚未出宫开府,仍居宫中。这也是高俅暗地里与姚欢商量,趁今日这样宴饮的机会、将姚欢做的秘制鸡爪让赵佶吃到的原因。
“姚娘子,驸马与郡王是姑父与侄儿的关系,郡王又酷爱丹青,故而皇亲国戚里,他与驸马爷走得最近。去岁俺跟了驸马后,郡王来府里头玩耍,机缘巧合见到俺的蹴鞠本事,便叫俺陪他踢过几场,还与驸马说,待他出宫开了亲王府,要讨了俺去。俺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将鸡爪子送到郡王嘴边、再哄着他传进宫里去,姚娘子你说,俺可是在吹牛?”
此刻,姚欢耳边想起的是半月前高俅与自己说的话,眼前见到的是那赵佶身侧,高俅走得比宫里头来的内侍还近,赵佶也时不时地与高俅谈笑。
姚欢心中感慨道:高俅高国脚,我怎么会觉得你是吹牛呢?倘使我穿来的不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大宋王朝,倘使历史如后世所记载的话,五年后,你,和你现在鞍前马后伺候的那少年,人生之路,可都不只是闲散王府的主仆那么简单了。
……
“欢儿,你的大菜做得可妥当?”
沈馥之往溪边快步而来,人还未到跟前,已急急打问起来。
今日这样的场面,老江湖沈馥之也难免焦虑,唯恐出什么差池。
然而不待姚欢应声儿,嗅觉已经给了沈馥之答案。
“天爷,怎地这么香!”沈馥之翕动着鼻孔,面上漾起一位资深大厨闻到好味道时、自然生发的陶醉之情。
“不只是寻常肉香,”她又补充道,“原来邵郎中给俺们的药包,用火烤来,更厉害!”
姚欢满脸喜色地点点头,上去拖着姨母的袖子,像只欢快的小黄鹂般,将她拉到坑边。
鹅卵石块已经完全被扒开,从油绿色变成焦枯褐色的芭蕉叶上,金黄的小母鸡,红彤彤的萱草豆豉五花肉,粉嘟嘟的乳羊排,洁白如玉的河鳗,每一样都冒着热气。
若再凑近细瞧,透过那氤氲升腾的热气,还能清楚地看到,不管红肉白肉,鸡鱼猪羊上,都有几处油脂,缓缓地从肌理间渗出来,晶亮莹润,恨不得叫人即刻就拿舌头舔上去接着,咂吧一口,吮个痛快。
胭脂这婢子的眼色,不逊于美团。她见今日宴会的总指挥来了,忙冲沈馥之福了一福,请示道:“沈家二嫂,婢子可要去灶屋将姊妹们叫来,将这些美味装盘献去席面上?”
沈馥之殷殷道:“对,对,你快去。王公和宾客们赏画赏得入迷,不知不觉已到眼下时辰。他们琴也不听了,就留了一个宫里来的小内侍在画阁临摹,其余人等都已入席,饮上贵府的美酒,吃上俺们准备的小菜了呢。这火烤的肉食,不要破坏它的原型,才有野趣。俺家的婢子美团,已在灶屋里将几个竹箧与荷叶捯饬得干干净净,你们呀,莫取瓷器,就用竹箧来装。”
胭脂应了,匆匆去叫人。
沈馥之蹲下来,探身在坑中寻找,翘着兰花指,将其中几个已被熏得黑黢黢的油纸包捞了出来,打开细闻,喃喃道:“好东西呐,市肆里未见过,邵先生真不是等闲之辈。”
姚欢那日去邵清家中借书,除了林氏清馔,还得了两件礼物,一件是邵清写给她的几个有典故的食谱,另一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