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姜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老实点!”
仇希音放下绣绷,起身将摆在临窗长案上的一盆沙漠玫瑰端起,不紧不慢走到白锋面前,蹲下,双手前推,“给你”。
白锋茫然看向她,“音音?”
仇希音将沙漠玫瑰塞到他手里,甜甜一笑,问道,“好看吗?”
白锋瞧了一眼,一朵朵小喇叭似的艳红花朵,伞形花序三五成丛,灿烂似锦,即便他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的,也不得不承认,很漂亮。
仇希音悠悠开口,“小舅舅喜欢弄花莳草,尤其擅长培育各种珍奇美丽的品种,只每每培育出来后,都会以高价卖出,无一例外。
我曾问过他会不会舍不得,他说,音音,你看这些花儿,虽然是我辛辛苦苦培育出来,小心翼翼呵护长大、开花,但它们不属于我,也不属于那些买走它们的人,它们只属于它们自己。
它们开花只因为自己想开花,不是为报答我的辛劳,了起来,脸色忽冷,“公主大义,不愿同你一般计较,但你无故刺杀我小舅舅,害得兰九惨死,还差点害死了十九,这笔账,我谢家却定是要追究到底的!”
她说着看向凤姜,“凤将军,按军法,这种情况,他该判何罪?”
“按律,军棍一百,斩首示众”。
“那就多谢凤将军了”。
“只,白锋是南宁府白氏嫡长子,如果真叫他死在凉州,只怕白氏不肯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引起边海动乱,朝堂震荡”。
仇希音冷笑,“那凤将军的意思就是要徇私枉法了?”
凤姜耸肩,“仇姑娘,律法之外也有人情么,这样,不如我遣人押送白锋回南宁府,将他的罪名仔细和白将军说清楚,白老将军德高望重,想必会给仇姑娘一个满意的说法的”。
仇希音冷哼,“果然居庸关一役后,再无凤家军”。
凤姜失笑,“仇姑娘,激将法对我无用,而且,我凤姜可是因为他动了姑娘你,生生废了他一条胳膊,姑娘一天不松口,他的胳膊就会一直废下去,姑娘还不满意?”
仇希音冷嗤,凤姜声音玩味,“仇姑娘,你还真别不信,阿南的仇另说,白锋这条胳膊绝对是因为他敢朝姑娘你最信任的侍卫动手才被废了的”。
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很奇怪,仇希音一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沉默看向他。
凤姜又道,“白氏嫡长子的一条胳膊,啧,仇姑娘你这样的闺阁小姑娘怕是不知晓其中的厉害的。
我倒是不怕,毕竟这件事上,我凤家也是受害人,只谢家恐怕就有些危险了,不是有句俗话叫什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么?”
仇希音冷笑,“所以凤将军是在威胁我了?”
凤姜耸肩,“实话实说而已”。
仇希音盯向他,“凤将军今天的话着实有些太多了”。
凤姜咳了咳,“仇姑娘,这世上总会有两面三刀之人,姑娘要试着适应”。
仇希音盯着他不说话,凤姜伸手拦住,“仇姑娘,话还没说完,别急着走啊”。
仇希音劈手去摘他脸上的面具,凤姜吓了一跳,连忙避开,嚷道,“哎,仇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仇希音冷冷盯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
当天,仇希音未再去陪凤知南,第二天,也没有去,下午,谢探微找了过来,同来的还有凤姜。
凤府小院的梧桐树下,仇希音和谢嘉树面对面坐在石桌两侧,手里各捧了一本书,半晌才翻过一页,神色却端穆而紧张。
谢探微刚要踏过月洞门,守在门口的兰十九伸手拦住,压低声音道,“姑娘和表少爷在赌书,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谢探微收回踏出去的脚,亦是压低声音道,“凤将军,我们等一会吧”。
凤姜看向他,谢探微努努嘴,“看着就知道了”。
又对兰十九道,“去搬两张锦凳来”。
约莫一刻钟后,石桌上燃着的檀香熄灭,侍立一旁的秀今敲响手中的小锣,仇希音和谢嘉树同时合上书,仇希音将书交给秀今。
谢嘉树微一点头,“表妹先请”。
仇希音神色肃穆,不紧不慢开口,“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发于天然,非由述作……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谢嘉树接上,“是时也,书画同体而未分……”
随着他们的背诵,秀今快速的翻着手里的书,应是在检查他们有没有背错,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出声提醒过。
一本书背完,仇希音提起红泥小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谢嘉树各倒了杯茶,笑道,“表哥好记性”。
谢嘉树微微一笑,“表妹亦不差”。
两人相视一笑,片刻后,仇希音放下茶杯,“秀今,开始吧”。
秀今信手翻了一页,开口,“第三页第二行”。
仇希音立即接道,“善哉,曹植有言,观画者……”
如此轮番,约莫两刻钟后,谢嘉树背时,秀今忽地敲了一下锣,仇希音哈地一拍手,“是卿画何其神也,不是卿画其何神也!”
激动下,她拍手时宽大的袖子扫过桌上的茶杯,杯中剩下的茶水顿时淋了一裙子,她也不在意,随意掸了掸,“表哥,这么简单的你都能记错,还敢同我赌书?”
谢嘉树懊恼敲了敲脑袋,“我自是记得的,只说的时候,舌头打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