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铜山已经出去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返回,他是不是出事了?”
十香楼内,施酝跪坐在一张柔软的地毯上,正在低头小心将一壶热茶倒进杯中。
在她对面,施蠡盘膝而坐,闭着眼睛道:“铜山,已经死了。”
“叔叔。”施酝忽然笑了起来,“我们本来就应该是已死之人,怎么可能还会再死一次?”
“酝儿,天地之大,非你我所能想象。”
施蠡端起刚刚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幽幽叹息道:“永远不要妄自尊大,这世道,正在变得越来越让我们看不懂,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
施酝低着头,很有些不以为然道:“就说这些江湖人吧,一个个看着倒是眼高于顶,但那又怎样,我就算站在那里不动让他们刺上几剑,他们也杀不死我,但只要让我靠近到他们三步之内,他们的生死,便尽皆掌控于我的手中。”
“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啊。”
施蠡小口抿着茶水,直到把一杯喝完,才接着说道:“你只知道自己如今变得和普通人不同,但有没有想过,在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与众不同的异类?”
“我们这样对普通人堪称恐怖诡异的能力,在其他异类眼中,你怎么就知道是不是像小孩子玩闹一样可笑?”
“其他异类?”施酝帮自己叔叔续满茶水,撅起嘴巴道:“我还从未见过其他异类的存在,真的很想看一看,他们都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
施蠡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暂且不说其他异类,就说人,你觉得自己能敌得过宗师之上的武者吗?还有,如果面对朝廷大军围剿,你觉得自己又能在暴雨般的箭矢火石之下撑得了多长时间?”
“这样啊......”她笑了笑,玩弄着垂下来的一缕秀发,眼中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那我不惹他们就好了。”
施蠡又叹了口气:“当初我修炼秘法初成,也是有一点和你相同的想法,认为除主之外,天下之大,我大可以去得,结果直到见到那个随手拎了把刀的女人,并且从她与阁主的闲谈中听到一句话。”
“什么话?”
她这一次倒是认真起来,很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她说,我们如今任何的自负与自大,都源自于自身的浅薄与无知,我当时听了,也是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的表情,却落入到她的眼中。”
“然后呢?”施酝愈发有兴趣起来,在心中甚至已经开始编织让人欲罢不能的旖旎故事。
“然后?”
施蠡忽然苦笑起来,“然后她就笑着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不可能吧!像叔叔这样的人,还会再死一次!?”
施酝低低叫了出来,她还未编织完成那个诱人小故事,却突然就被击碎了后续的一切展开。
“所以说,你的自大,就来源于你的无知。记住,要心怀畏惧,这样才能让自己尽量远离险境。”
“叔叔,我明白了。”
“希望如此吧。”施蠡点点头,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到施酝小声道:“叔叔,我想再出去走走。”
“哦?”他皱起光滑的眉头,表情有些不豫:“你才回来不久,又想要到哪里去,要知道铜山无故身死,外面某片区域,或许已经充满了危险。”
“我就想跟着那位尤少侠,去他家里嘛,跟他相处了这些日子,我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喜欢上他了。”
她又嘟起嘴吧,说话的语气就是在不依不依的撒娇。
“让他过来一趟,我看一看。”
片刻后,略显紧张的尤祈来到了密室之中。
“就是他吗?”
施蠡第一次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躬身行礼的尤祈身上,许久后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然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尤祈便突然间呆立不动,就连眼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尊逼真到了极点的真人蜡像,直挺挺戳在地上。
“你干什么啊叔叔。”施酝又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表情。
施蠡重新闭上眼睛,“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要注意安全,不仅是注意自身的安全,还要注意他人的安全,万万不可再随意伤人杀人。”
“我们在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以杀人为目的,在了何种高度,这是让她不得不仰望的层次,但他口中的许神女呢,许神女身边的两个男子呢,还有那个随意拎着刀的女子呢......
他们又到了何种层次?
沉默良久,施蠡重新闭上了眼睛,“虽说酝儿对修炼不甚上心,但一直在这种地方呆着,对后面的生机凝结总归是不好,既然她想要跟那个年轻人回家,去什么微云山,你就暗暗跟随保护她吧。”
女子缓缓点头,语气凝重肃然:“银杉明白,请楼主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能护住小姐周全。”
天又亮了。
又熬了整整一夜的顾判揉着酸涩的双眼,打着哈欠来到不远处的溪流洗脸提神,又拿过昨夜吃剩的烤兔胡乱塞了几口,便继续开始向微云山所在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