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轻声笑道:“可惜,现在要断成几截的,可是道长你呀。”
冷冷的刀锋只轻轻刮在衣服上,寒气却已刺入皮肤,那女鬼仿佛意态甚闲,捏着刀柄将刃口在他胸前游移。
鹤白丁面无表情,在戒道快移到他胸口时,忽然道:“你痛快些一刀了事,磨磨蹭蹭,怎么不干脆拖到天亮。”
小姑娘笑嘻嘻凑过脸:“道长这是哪里话,我几时说要你的命了?”
她盯住他心口的位置,尖牙磨了几下,仿佛已咀嚼着他的心脏,转而又叹道:“更何况大师还在你身上,就算我要吃你,他不肯我也没法子的。”
鹤白丁绷着脸,不接话。
“你难道不信?”她目光一转,咯咯笑着便将刀尖扎向他肩头,去势之快连残影都看不见,鹤白丁只觉肩上一凉,衣服已破开个口子,戒道却瞬间轻颤着偏过去,夺的一声刺入他耳边的地面。
浅色的佛珠正滚落在刀侧。
那怪物看也不看,只盯着他周身打量,忽而一笑:“也不是这里。”
她眼珠微微转动,忽又极快地转过刀锋刺他心口,这次还未挨到衣服,便被亮起的白光迅速震开。
屡次被阻,她的目光反而更亮。
“大师的力道一次比一次轻,从你身上得来的一口生息,怕是很快就要用光了。”她仿佛有些不忍似的,瞟着对方毫无表情的脸,“到时候我这一刀下去刹不住,开膛破腹了可怎么好,道长别怨我呀。”
鹤白丁只冷笑一下。
对方便又露出惋惜神色,摇头叹道:“罢了罢了,不如都做了我的腹中餐,我定然让你俩携手同去,牛鼻子道士和个念经的秃驴,不正好天生一对……”她嘴上不停,刀尖已转眼换了几个不同方位,无一例外全都落空,眼珠却瞬也不瞬,直盯着每颗佛珠闪现的波动。
她高声接道:“这一来,你与他也正成一对黄泉下的鬼鸳鸯,岂不是皆大欢喜?”
鹤白丁终于听不下去:“小声点!”
他这一喝刚落,又听“叮“的一声响,刀锋正擦过他颊侧,他只觉全身倏然一紧,就见那怪物似乎兴奋已极,咧开的嘴几乎要将脸撕裂成两半,放声笑道:“大师,你还能藏到哪里!”
说罢左手一拧就要将人提起,鹤白丁脸色已变,先一步侧身直扫她下盘,反被轻飘飘翻身到他身后,一下踩住他的背嵴。
这根本没几两重的鬼身此刻却如重逾千斤,直压得他闷哼一声,单膝稳住。
“道长不必心急,我这就送你与大师相见。”
她咯咯笑着提起戒道,盯住鹤白丁后颈,狰狞道:“他藏哪儿不好,偏要选这里,身首异处的滋味可不好过。”
大笑间刀刃便直直斩下,随之响起“咔”的断裂之声。
鹤白丁听过无数次骨骼断裂的声音,其中当然也包括自己,但无论哪一种,都无此刻声响来得清晰,正从耳后破开。
头还在他脖子上。
他勐地一眨眼,就见几缕被削落的发丝间,一颗浅色的佛珠滚到对面,终于开作两半,犹自嗡鸣。
他只盯着地板,女鬼却哈哈大笑着,骤然将他扔至一边,飘身过去伸手一提,佛珠便浮在空中,有黯淡模煳的白影从中脱出。
这人身形不稳,只捏住念珠。
“大师,你还有力气念你的咒么?”
那怪物的脖子伸出,面孔在烛火下扭曲着呲开嘴,全身上下浮现出无数张讥诮人面,个个贪婪地伸出舌尖,将那人影团团缠住,直捲入口中。
她刚要张嘴吞噬,却忽然察觉异样,来不及避开,那人影竟已浮动着扭成奇异形态,转瞬破裂,化成遍佈咒文的光点,反缠住她的口舌。
这光芒颇为微弱,虽气力将竭,竟也暂时压住了她的法力。
心知自己中了计,她怒目一张,只见鹤白丁早已挣开桎梏,沖过来将落在地上的佛珠塞进怀里,又伸出手,指尖夹着片血淋淋的符纸。
她此刻发作不得,只冷笑道:“这小小黄符还比不上你的刀管用,寄望于此,不如来求求我。”
鹤白丁闭着嘴,非但不退,反而抢身上前,直直撞得她后退几步。那怪物立刻双手一震咒文,只听阵阵鬼哭从那无数人面中传出,光点逐渐瓦解。她不顾周身疼痛,尖利手指瞬息破开他衣襟,刚要扎入心脏,却脸色忽变停住动作。
只见一面八卦镜正贴住他胸口,转动的经文卡住她手指,她本就受了伤,不由缩回手去,法器便落到对方掌心。
鹤白丁一直绷着的脸忽而微笑。
“这画符的确实该打,我碰上了必定要他尝我三拳,”他笑眯眯地迅速将符纸贴在八卦镜上,“布个阵都能出错,活该挨揍。”
那女鬼脸色骤变,尖啸着长舌一下抽到对方脸上,直将人抽得倒翻而出,鹤白丁却已借这力道扬手,八卦镜瞬间抛出嵌入房梁,正正是这鬼怪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