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常乐放下案件卷宗,深呼吸,深呼吸——他开始整理脑子里的线索。玫瑰,玫瑰……看到化验报告上的化学物质,他不由自主想到岳无缘,也许是岳无缘的信息素给他心神不宁的副作用,他就是静不下心来。非法药物、黑市、副作用——他把这些线索写在纸上,办公室里混着飒飒的书写声。花常乐坚信自己的工作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把凶手绳之以法是警察的责任所在,但是岳无缘……岳无缘那个小鬼一次次反驳他。
他停下来,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如果你要当警察,就决不能动摇自己的信念,你会看见许多乌烟瘴气的东西,看见很多吃里扒外的人渣,过吃力不讨好的生活,你会日常焦虑,吃不好睡不好,如果你是为了名望和钱财,就千万别走这条路。
花常乐还在学校的时候,一位老师这么告诉他。
那位老师以前当警察做到了局长的位置,在事业的巅峰时期——辞职了。后来他来学校教书,教人正义,教人铁骨铮铮。但是这位老师对学生说,不建议学生进入系统工作。那时候的花常乐比现在稚气冲动,他一板一眼地告诉老师:“我就要走这条路”。
每次花常乐觉得焦虑,便想起老师的叮咛,他深呼吸,然后告诉自己“我就要走这条路”,就像中学时候顶撞老师一样,为了帮朋友出气打架挨了处分一样,就像大学时候和不熟悉的教授辩论一样,也许生活的苦难磨平了他的棱角,却不能改变他的本质,他就是花常乐。
他站起来,深呼一口气,到外面走了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女孩在写作业。他随口问了下同事,才知道那是孟法医的“女朋友”。
就像方正乂说的,那是个女学生。和直男审美者臆想中的清纯女高中生不同,那姑娘不怎么漂亮,十七、八岁的样子,扎着马尾辫,还穿着校服。不是日系的也不是欧美系的校服,就是日常状态的校服——运动服。孟法医在里面工作,那小姑娘就在外面写作业等她。
花常乐瞟了一眼她的作业,都是模拟题,一套一套的,做起来像刷题库似的。那姑娘也很敏感,注意到“陌生人”来了,不由自主抖了抖,笔尖停下了。花常乐知道这姑娘大概是害羞了,就从那边桌子上抓了一把糖给她。那小姑娘比花常乐想的害羞多了,这话还没说上几句,脸就涨红了。她吞吞吐吐道了一声谢谢,继续埋头刷自己的“题库”。
说来也巧,这时候孟法医正好出来,诱拐小姑娘,她提着花常乐的后领把始作俑者扯到边上。孟法医很高,一米九,比花常乐都高,她有蒙古血统,轮廓也深邃有型。如果不知道性别,都会以为她是。她逮着花常乐就开始教训:“你别吓唬她,那孩子怕生。”
花常乐随口一问:“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女法医抬眼一眺:“方正乂跟你说的?”
花常乐点头。
她甩手道:“别人的私事,你们就别管了,还有别骚扰她学习,别人还要考试。”
花常乐颤颤巍巍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那小姑娘抱着习题册跑过来,拉着孟法医聊天。孟法医看见小女朋友来了,笑颜如花,花常乐从没见到冷若冰霜的孟法医这么笑过,那个女学生管法医叫“姐姐”。孟法医现在三十多了,而那个女学生估计只有十八,她们相差十几岁。但是孟法医真的很疼她。
花常乐也没别的打算——总不至于破坏别人的私事吧。走的时候,他与那个女学生擦肩而过,便嗅到了她后颈的信息素——像甜橙一样。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姑娘也是o,和孟法医的性别完全一样。
花常乐听说过孟法医的经历,说来也是稀奇。实际上孟法医并不姓孟,她是蒙古人,名字也是蒙古名,正式用名是“孟根其其格”,意思是银花。但是同事们为了方便称呼,还是叫她孟姐,久而久之,新来的都以为她真的姓孟。孟法医的性别是女性o,她出生在一个有点儿复杂的家庭,父母离异,母亲独自抚养她,她从小就很懂事,就像家里的支撑一样。后来她结了婚,第一任丈夫是个律师,,男性。结婚头几年两人关系还好,孟法医还生了一个女儿,但是第三年的时候,他们的女儿死了,他们也离婚了。孟法医的第二任情人是个beta,男性。因为之前的事情,她无法再相信婚姻,于是选择了——一个浪子。这个beta很会玩,什么都玩,什么都玩得开,和孟法医交往的时候,花言巧语哄得她天花乱坠,但是玩过了,就忍不住偷吃外面的,搞过别人的男友、女友、老公、老婆,还玩过双……飞。孟法医一次次原谅他,他一次次声称只爱孟法医一人。终于,这个花花公子今年翻了船。大家原以为孟法医的恋爱生涯就此结束,她开始使用抑制剂,不再和任何男人相爱,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她做了这样的选择。
“花常乐,你在这干什么,闲着没事干吗?去隔壁录下口供。”谷子书抱着一叠卷宗经过,看见花常乐还闲着,赶他去隔壁干活。
“好,好。”花常乐服服帖帖地说。
他推开那扇门,准备好了要干新活儿,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女孩坐在沙发上。
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裙,长发乱糟糟的,下面染成红的头发有些脱色,新长出来的黑发大概有五厘米了。女孩扯出桌子上的面巾,一张接一张,接连不断地擦拭眼泪。那沙发的另一头坐着花常乐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