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亲稍有怨言,那面对她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有时甚至连带着阮晋和阮洁都要遭殃。
就算是这样,母亲也不得不带着一身青紫的伤痕出去工作,不然就满足不了阮兆年对于金钱上的无休止索取。她的两个孩子也会饿肚子,还有极大可能被阮兆年迁怒,遭到一顿毒打。
阮晋想起来,他当时为何一意孤行,当机立断要和他断绝关系。
因为当他看见母亲死去时,他疯了似地找父亲,却在熟悉的牌场上看见阮兆年的背影。
他对母亲的死毫不知情,桌子上放着的几张钱上面很明显有铅笔写上去的姓名。那是学校的钱,是他前不久拿回来的奖学金,他父亲甚至用他的奖学金去赌博打牌。
到那一刻起,阮晋就觉得心死了,他心灰意冷离开了棋牌室,他那时只留下一个感觉:不知道这个世间还有谁可以依靠信任。
他回到家里,打了急助电话,请人为母亲安排了后事。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去小学接到阮洁,之后便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阮兆年不知出于对母亲的死感到愧疚,还是想甩掉两个拖油瓶,居然也一次没找过他。就这样他脱离了那个魔窟般的家庭,十年来磕磕绊绊总算是混出点人样。
而现在这个恶魔又回来了,还带着那张该死的照片。
晚上阮晋如期而至,他开着车驶进一片八十年代修建的筒子楼区,他在一间逼仄潮湿的房间里见到了他十年未见的父亲。
阮兆年这十年看来过得并不好,他苍老了许多,白发爬满了他的鬓角,那张本该英俊的脸上也遍布皱纹。
他形容愁苦,一看到阮晋就如同看见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从油腻腻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先是夸赞阮晋如何有出息,现在出人头地了,还找了那么厉害的一个男朋友。而撇去那些场面话,他的目的如同阮晋所想的一样,他是来要钱的。
“一百万?”阮晋听到金额明显一惊。
阮兆年露出一丝笑容,看起猥琐又阴险:“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他话语中疯狂暗示,让他去找邵天君要钱。
“你让我找他,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想看我也死在你面前?”
阮晋从见到他就开始心律不齐,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浑身发抖,那些过去画面走马灯花从眼前走过,但他语气却冷到可怕,完全就像是无意识说出来这些话。
阮兆年看这般无法讲通,只好软下性子来。他流出两行浊泪,举起自己的左手,那里两个手指断了。上面粗糙地裹着纱布,渗着发黑的血液,纱布因为太久没更换,已经泛黄发旧。
“晋晋,你救救爸爸吧,他们说这周再不还钱,就把我整条胳膊都砍下来,我求求你,你救救爸爸吧……”
阮晋冷静下来问他们是谁?果然从父亲嘴里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高利贷,黑道上的人,还不上钱便剁了他两只手指……
就算是亲生父亲,遇到这种事情他也会置之不理。他以前能做到,因为没办法原谅,他也不是什么圣母,非要被道德绑架。但是阮兆年显然有备而来,他发给他那张照片就是威胁人的最好把柄。
这次牵扯到邵天君,他会怎么想?一个宛如吸血鬼一般的父亲,贪得无厌,死性不改。再怎样深厚坚固的感情,都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吧。
阮晋把脸埋进手掌里,深呼吸好几次,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毫无波澜地跟阮兆年讲:“我知道了,钱我来想办法,你把照片删掉,这件事情和他无关。”
开车回去路上,阮晋心沉进谷底,他无奈笑了笑。
十二点钟声敲响了,所有的甜蜜梦幻都将离他而去,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残酷无情的现实中去。
第36章36、最后的贪欢
阮晋回到家中,他拿出一张白纸,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开始算钱。
这间公寓才买了两年,算上两年的房价涨幅和月供还贷,大概能卖五十多万。
他的车只能作为二手车出手,撑死能卖个五万出头。
还有什么可以卖的东西?他环顾家里四周,家电什么的应该可以换点钱,大件家具也可以放到闲鱼上处理掉。再加上卡里、支付宝、微信里余存的几万块钱,公积金里剩余的几万块钱。
他把能够换成钱的物品全部写在纸上,粗略大致算了下,大概八十万左右。
一百万,要他去哪里凑够一百万?找别人借钱吗?
他周围的亲戚已经对他避而远之,同学们毕业后也只是点头之交,单位上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并非深交……
唯一能够对他伸出援手的只有许老师,而他在两年前买房时候,跟许老师借过几万凑首付。他那段时间天天下班后还接家教,就为了快尽快还上钱,毕竟上学时期已经欠许老师很大的人情了。虽然目前已经还清了债务,他也不想总亏欠别人。
难道真的要他找邵天君开口?然后被他知道他有个这样子的父亲,有段那样不堪的过去,再被他彻彻底底讨厌吗?
阮晋皱着眉头,咬了咬笔。他很了解他父亲,一旦邵天君被他缠上,他的胃口只会越变越大,各种需求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他无端就想起小时街坊邻居听到人说他是阮兆年的孩子时看他的眼神,那种带着厌恶嘲弄的眼神。他突然就把那种眼神带入到邵天君的脸上。
他会那样看我吗?阮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