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顾倒不是真的嫌芳顾没有诚意,将玉佩收进怀里,大胆的回抱他,脑袋靠在芳顾胸口,约摸觉得心安。
他把这个人等到了,从八岁开始。
他是七岁的时候认识的芳顾,那会他刚刚家破人亡,父亲去战场再没回来,奶奶把传家玉佩从他身上拿走,把他母亲卖到隔壁村的老头换钱,母亲抵死不从,就带着他离开,可惜那天村里遭了土匪洗劫,近乎屠村,他看着母亲在他面前被人砍死,带着绝望和惶恐。
芳顾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把他从村子里带走。小孩子经历这样的变故,一开始,他自闭了很久,不愿开口说话,不愿动。要么躺一天,要么坐着一天。
芳顾每天都陪着他,喂他吃食,为他洗漱搭理,从不觉得麻烦。后来,他慢慢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却不料芳顾把他扔到师父的山门下,然后再没出现过。
去之前,芳顾只说过一句,你是我的人。
那时候还不明白“我的人”是什么含义,直到跟着师父常年招摇撞骗,看多了尘世间的情爱,才恍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情,不知时酸涩迷茫,知时便无法忘却,那个人,在幼年时就刻在了他的心里,然后,再没法喜欢上别的人,殷殷切切的,盼着那个人会再回来。
“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了?”锦顾问。
锦顾灵闪闪的眸子看上来,芳顾一怔,“想听真话?”
锦顾白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吧,我好有个分寸。”
紧握的手泄露了锦顾的心情,芳顾瞧着有些不忍,“我...”
“好了,不必说了。”锦顾打断了他,抓着芳顾的手握着,“我想听真话,但不是想看你为难。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要和我一起吗?”
这句话问出口,锦顾更加紧张了。五年前,他的师父仙逝,山门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虽然这些年走南闯北招摇撞骗,可他们算命得来的钱都给了当地的流浪儿。
他独自出山时,只带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几件青衫,一面师父画的的招牌旗子,还有当年芳顾写给他的婚书。
想他小小年纪就被这身白衣的仙人骗了终身,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用。”芳顾摇摇头,“我守着你睡。”
听到回答,锦顾松了口气,虽然这么多年已经接受自己被人预定了的现实,可真到那人来了,还是陌生的。要他做到不动声色与人同榻而眠实在太难。
到了夜里,芳顾为他打了水洗漱,就这么一件事又让锦顾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从来没人为他做过这些,无论什么都是一个人,好几次都是不等了吧,找个地方好好安家,可偏偏不甘心这么放弃。
芳顾心疼又无奈的给锦顾擦泪,顺便帮他擦脸,十根指节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做的不算熟练,却颠覆了锦顾心中神的形象。
神,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一如庙里供奉的那些神像般,威严,不可亵渎。
可芳顾是不一样的,他体贴,他温柔,他耐心,将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掌握在心中,然后一点点带给身边的人。
锦顾脱去外衫上了床,芳顾就坐在床边,像他所说的守着锦顾。
夜色渐深,虽然芳顾只是了无呼吸般坐在屋里,但锦顾没有睡意,辗转反复的,芳顾还没问他怎么了,锦顾已经忍不了的转过来,面对着芳顾。
“芳顾,我睡不着。”都是因为你。说这话语气有些幽怨。
“那我隐去身形?”
“不行”,锦顾原本幽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盯着芳顾,有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借着黑夜里彼此看不仔细,锦顾壮着胆子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暗中守了我很多年?”
“嗯。”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芳顾没有隐瞒。
锦顾忽然从床上腾得一下坐起,憋着一口气在胸中,上不去下不来,大概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太过幼稚无理取闹,又躺了下去,背过身去,嘟囔着问:“那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芳顾坐到床边去拉床上的人,锦顾不理会,执拗的拨开芳顾的手,看起来很生气,芳顾一阵叹气,解释道:“我的出现,对你的命数变动太大。”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出现了!”锦顾转过身来看着芳顾,话题又回到白日里的那个。芳顾还在想要怎么回答,锦顾又转过身去,糟心的揉着自己散落的发,憋了一句:“算了,我不想说了,睡觉。”
“...”这是芳顾第一次知道,鸾陈的性子里,还有这么别扭的一面,哄不好也忽悠不得。
可有什么办法呢?轮回镜将神的本性拆开撕碎,分成一世一世的呈现。
那一世他与鸾陈,少了太多时间交流,除了分开前那一点表明心迹的旖旎思念,他们没有定情信物,没有好好的游历人间,在那个朝堂里浮沉,最后丢了最重要的人。
回忆起这些往事,芳顾心中一窒,脱了鞋袜和外衫上了床,将别扭的锦顾抱在怀里,“好,睡吧,我陪你。”
芳顾的声音和怀抱令人心安,锦顾别扭挣扎间,一下子进入了梦乡。芳顾将下颚抵在锦顾的发际里,无声的问:“鸾陈,你还是,想不起我吗?”
其他的芳顾不再想,抱着人许久,也闭上了眼,睡了过去。梦里,他似乎还能看见鸾陈前来入梦。
恣意的鸾陈少神,调戏耍赖的鸾陈少神,不经意间就爱上的鸾陈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