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不堪么?我还没看过。”黎芳顾坦白道。
鸾陈听此打定主意,将书扔到一旁,建议道:“那你还是别看了,我敢说,若是我来写,都比这本好。”
黎芳顾不禁被鸾陈的话说的莞尔,心道修撰史书,必是当朝有名大儒得帝王许可亲身所见所记的。“你又未曾经历过那些事,如何能写?”
鸾陈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对神仙来说,只要你无所畏惧,世间万事皆可改,唯有时光不可追啊。
“鸾陈。”黎芳顾忽然叫他。
“嗯?”记忆里好像这是第一次黎芳顾正经叫他的名字。
隔着短短三四步之遥,一人侧卧,一人立在房中,空气中飘荡着一个声音:“谢谢你。”
“多谢你,陪我母妃用膳。”
眼前还是那个有狂傲资本的黎世子,可他心性坚韧,满怀悲悯同时杀伐果断,此刻薄唇一张一合的向他道谢,鸾陈觉得有些恍惚。
“母妃与父王真心相爱,相守十数载便天人永隔,那时候,母妃自己还未能接受父王身死的消息,却强撑着为我谋划,我十三岁进了军营,母妃多年都是一个人,担忧我在战场上的安危,可我真回来后,她又不向从前那样与我亲近,若非温雅时常陪伴她,我...”说到这里,黎芳顾的倾吐曳然而止,双眼放空的望着窗外的方向,像是在回忆什么。
鸾陈想,真心这种东西,只有放在几十年寿数的凡人身上才是流光溢彩,放在神身上,大概就是一无是处,连舍弃都觉得多余了吧。
所以黎芳顾今天对他转变了态度,或许是因为感激他给了他母妃一点心里慰藉吧。
“其实,天人永隔不一定是坏事,所有的美好都完好的停留在那里,不会等到他变得苍白,你们凡人一生短暂,却能将各种滋味都经历遍,不像我们,即便倾心相待十年,百年,可千年呢?”不老不死,可到最后,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自己必须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黎芳顾忽然问他。
鸾陈嗤笑一声,自嘲道:“在我活着的这千年里,缠绵床榻,fēng_liú成性酃风墟谁人不知?在我身边待过的人,我都喜欢啊。”
黎芳顾依旧看着窗外,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可从他微皱的眉头来看,鸾陈说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后来,两人都没再说这些事情,两个有故事的人都选择将故事里自己的那份脆弱埋在心里,用惯常那张脸示人。
只是,黎芳顾对鸾陈的态度,确实好了很多。
可这个好态度,也仅仅维持了一个月。
那一日,温雅到黎王府看望黎王妃,温雅同黎芳顾的婚约已经有许多年了,因为某些问题一直没有成婚,但这并不妨碍黎王妃喜欢温雅郡主。
“温雅有心了,跑这趟来看望我这个老人。”黎王妃对温雅的态度比对自己儿子随和多了。
温雅眉眼带笑,直摇头道:“伯母哪里老了,温雅看着,和从前温雅第一次见您时没什么两样呢。”温雅初见黎王妃,是在先皇后的宫里,那时候黎世子还是个会玩闹的大哥哥。
“你啊,就会哄我开心。”黎王妃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年独自一人操持黎王府,不管是心还是容颜,早就老了,可温雅却让她回忆了往日里儿子绕膝夫君还在的情景。
“伯母的风华就在大家心中,哪里是温雅哄您啊,温雅是真心想您了。”
“好好好,温雅最乖巧了。”
黎芳顾和鸾陈过来看到的就是两人如此融洽的相处,亲切的如同亲母女。
鸾陈只道温雅明理和善,原来她对长辈的用心更甚,也难怪某人这样在意她了。
“芳儿和鸾陈来了啊,都坐都坐。”黎王妃对他们俩说话依旧笑着,可见温雅是真的得她的心。
其实黎王妃是真的老了,和温雅聊了一炷香的功夫脸色就有了疲色,此时见儿子来了,就把这地方留给了年轻人。
“母妃坐了这么久也乏了,芳儿既然来了,就替母妃好好招待温雅吧。”黎王府对手边下的黎芳顾嘱咐道。
“母妃您去歇着吧,这儿有我。”黎芳顾也不推辞,差丫鬟扶着黎王妃回了卧房。
不一会,屋子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鸾陈没见到熟悉的面孔,问温雅:“舟儿呢?今天怎么没跟来。”
说到舟儿,温雅先前脸上洋溢的笑容散我要来黎王府,一高兴在井边崴了脚,一头栽了下去,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
“那她现在怎么样?”鸾陈问。
温雅摇摇头,道:“一直浑浑噩噩的,怕是吓到了,早上出门时,她才睡得安稳。”
“情况不对。”黎芳顾忽然插话道。
面对黎芳顾忽然说的话,温雅不解:“什么?”
听黎芳顾这么一说,鸾陈也觉得不对劲:“舟儿心细,即便高兴也不会崴脚栽进井里,好,即便她不小心摔进井里,可以她的心性,不至于被吓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