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突然记起来那之后的时光,灯火、电极片、手术刀。白大褂、鲜血、注射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物充斥他的梦境。他在昏睡和清醒之间挣扎,等再次夺回自己的主动权时,已经站到了礼堂的角落,面对着快剥落的墙皮,满脑子盘旋着声波处理过的呐喊。
“自由,”那个声音喊道,“自由。”
范丞丞觉得那个词语很美。他把这两个字揉碎,挖开胸膛,塞进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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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往哪里?”面对空荡荡的长廊和两排紧闭的房门,黄明昊扭过头询问默不作声的蔡徐坤,后者垂着眼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下巴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哨兵也不介意,他从刚踏入大楼的时候就注意到对方的暴躁,似乎这个环境对蔡徐坤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影响。
“这地方也太荒凉了。”朱正廷喃喃,话音刚落,壁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暖黄色从灯芯蔓延至走廊深处,照亮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黄明昊在第一时间将两个向导挡在身后,隔绝对方审视的目光。不知为何,他从那双单纯无辜的眼里读出了纯粹的恶意。
“蔡徐坤,黄明昊,朱正廷。”男人支起下巴,浅浅笑起来,“欢迎来到范丞丞的精神域——地堡,既然有两位我们还没有正式见面过,那么请容许我简单作个自我介绍,我是地堡的守卫者陈立农。”
“你知道我们会出现?”黄明昊警惕地掂量起这个传说中的哨兵。
“黄明昊,编号0219,思维敏捷,有特殊沟通能力;朱正廷,编号0318,爆发型攻击向导,两人均隶属于二塔,实际为蔡徐坤私人小队成员。如果蔡徐坤陷入困境,备选方案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腹吧?所以我猜测现实时间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
“什么意思?”蔡徐坤眯起眼睛,抓住黄明昊的手腕。
“他们两个的出现不是你的精神防御机制。2059年1月17日3时21分,范丞丞陷入神游状态,蔡徐坤接到王琳凯消息后对其展开精神疏导,3时22分,陈立农与范丞丞精神域发生叠加。蔡徐坤在地堡中遭遇了除两人外的第三股势力攻击。”陈立农伸出右手,腕表上代替异常点的三簇红光已经熄灭了一簇,“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在橘黄色的房间,你亲手杀死了过去的自己,还记得吗?”
“那个小男孩就是第一个异常点,或者说,鬼物。0919,哦,抱歉,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尤长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完美扮演好一个讲故事的人,他把丞丞掩埋的记忆挖了出来,让你们分享了一个有趣的秘密。’信任感能提升离开这里的机会’,他把这种解释灌输给了你,而你因为一时接受的信息量太大,竟然没有意识到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腕表没有完全熄灭,脱离的提示音也没有响起——蔡徐坤,至始至终,你都没有从精神域中出来。”陈立农停顿了一下,扬起嘴角,愉悦的声线在空荡的走廊漂浮,“可是谁又能保证我这次说的就是真话呢?”
“你果然阴魂不散。真话不真话我自有辨识方法。”蔡徐坤俯身迅疾贴近陈立农,在朱正廷的照拂下,他的速度快出往常一倍,空气中只留下他屈肘狠狠顶向哨兵下巴的残影。陈立农左手护住心口,顺势向后卧倒,右手撑地,盘起的左腿顺时针扫向蔡徐坤的脚腕。向导伺机摁住哨兵的肩膀,借力一个鹞子翻身,军靴勾住吊灯的曲柄向下踢出,伴随着铁链稀里哗啦的作响,水晶吊灯整个砸向陈立农。
与此同时,黄明昊从身后逼近陈立农,横臂挡住后者的攻击,将他重新推入吊灯的攻击范围。避无可避下,哨兵尖利地啸叫了一声,罗威纳犬顺着他甩手的弧度从虚空中窜出,将吊灯撞得偏离原定路线。紧接着,陈立农以右脚为圆心,压低半个身子,揪住不知何时抓住的铁链末端,往回抡向勾停在天花板上的蔡徐坤,精神体则穿过空隙扑向远离战场的朱正廷。朱正廷对着罗威纳犬回以直击门面的右勾拳,精神体的速度更快,几下跳跃着躲开后,落地时迅速摆出狩猎者的模样,绕着向导慢吞吞地踱步,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不要对我的搭档出手!”姜黄色的豹猫从虚空中浮现,带着黄明昊的怒吼纵身扑向罗威纳犬。两只精神体很快扭打在一起,几次周旋下来,豹猫始终死死占住中间,把朱正廷牢牢护于身后。另一方面,蔡徐坤在滞空状态下没有选择躲避,反而蹬住天花板,向着吊灯直直冲过来,先前分神注意朱正廷的黄明昊也迅速收回心思,从侧面逼向陈立农,带着杀意的拳风在朱正廷突然的惊呼中戛然而止。他飞快收住拳势,屈肘勾住铁链旋过身体,背身抬腿扫向陈立农。被强硬拉住的吊灯微微停滞了片刻,下一秒,蔡徐坤侧身躲过攻击,握住陈立农的手腕用力一折,在咔嚓声后毫不恋战地脱离出攻击范围,留下黄明昊和对方继续缠斗。
蔡徐坤得了喘息的间隙,抬头看向开启的雕花木门,一个身影冲破黑暗直逼他们,右手的寒光迅速划过朱正廷的面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只要向导的反应稍微慢上半拍,蔡徐坤思考不怀疑那把手术刀割断的会是汩汩流动的血管。没有思考的时间,蔡徐坤瞬间对袭击者发动了猛烈的精神攻击,后者却只是晃了晃身形,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丞丞?”
那个和范丞丞长得如出一辙的少年歪头微笑,脚踝的铁链在地上拖拉着发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