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兰死了。
莫祁课上到一半,电话就响了,接通后沈子衿稚嫩的哭啼声尤为刺耳:“哥,呜呜呜…妈妈吐血了…怎么办?”
碰巧沈父出差远在外地,莫祁赶到医院,只看见小女孩依偎在家中阿姨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有护士从手术室里急急跑出来,问谁是家属,需要签个病危通知书。他看了看沈子衿,默了默,说:“我来吧。”
护士拿着签好名的单子离开,没几分钟手术灯熄灭,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掉口罩冲等在外面的家属摇了摇头。
莫祁眨眨眼,心头闪过“其实这样挺好”的想法,长时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实在不怎么好看。走到今天不过是时间问题,拖了几年终于得到解脱。
医生说,你们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进去的时候莫祁独自走在后面。
余香兰已经没了气息,沈子衿有些害怕地去牵床上还剩几分温度的手,因为哭得过猛肩膀一抽一嗒的。
莫祁站得远,静静看着床上的人,头痛欲裂。
他这一生都没怎么和这个女人说话,哪怕像沈子衿这样简单地去碰一碰她的手,也觉得十分困难,更别说像其它母子一般亲密谈笑。
刚来半年不久余香兰找过他一次,那时候她j-i,ng神还好,总爱细细端详着他,不到一会儿就会红了眼,怜爱道:“妈妈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那时候想着你小,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记恨谁,就咬着牙跟你沈叔叔离开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你爸他……就想着把你接过来放在身边,可惜老天爷不给我这个命。”
余香兰说得声泪俱下,奇怪的是莫祁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想着她这副样子对身体不好,便安慰道:“没事的。”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命这个东西,他也没有。
后来余香兰看向他的眼里总有隐隐的闪光,莫祁知道她期待什么,但是那个词对他来讲太陌生了,和眼前的女人一样陌生,他叫不出口。
看着沈子衿不停地哭着呼唤,把悲伤的情绪淋漓尽致地融合在一声声的“妈妈”之中,恍惚间他也想试一试这两个字的感觉,可现在喊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会再听到。
回过神来,病房里只有六神无主的老阿姨,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莫祁不知道该怎么来收拾这场家庭悲剧。
给沈父打了电话,关机,想必是在赶回来的路上。
有医护人员过来将人推走,一老一小跟在后面嚎啕大哭起来,莫祁太阳x,ue突突直疼,突然想到上次莫占全死的时候是怎么办的来着?
他记得y-in冷的太平间,记得满身是血的男人,记得有顾叔叔,有顾阿姨,还有谁?
对了,还有很温暖很温暖的顾谌岭。
医院走廊有些闷热,莫祁摸手机时才发现指尖已经僵硬麻木,找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拨通……
一秒,两秒,三秒……
“喂。”
————
顾谌岭听顾父说过莫祁现在的生活。病重的母亲和她的丈夫,以及同母异父的妹妹。这种日子,想一想也不会过得太好。
对于亲人逝世的这种变故他又能懂多少,去医院的路上给顾父打了电话说明情况,那边只说还是等大人回来解决最稳妥,又说:“你去陪陪他吧,他是最无辜的那个。”
到的时候余香兰已经被推至太平间放着,无论在哪个医院,这个地方总散发出不舒服的味道。
顾谌岭微微皱眉,转眼看见莫祁呆呆靠在墙上,没哭,但脸色也不好看,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他来了也没有察觉。
他只好低低叫了声:“莫祁。”
听见声音的莫祁猛然抬头,顾谌岭就在走廊口,正快步朝他走过来。
站直身体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来人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他下意识认为顾谌岭会像以前那样抱抱他,待走近了,这人却定定停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但不过一瞬而已,随着味道很快消逝,莫祁的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
他突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这个动作把他的眼泪挤了出来,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不清。可他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着要上前一步,把下巴搁在宽厚的肩膀上,伸手紧紧抱住,一如多年前的温暖,与此刻所在的y-in森太平间天壤之别。
他还在,还好。
可拥抱却来得太晚。顾谌岭没想到他会主动扑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僵。挣扎着试图推开,莫祁就把脸埋在他的颈间蹭了蹭,似有哀求的意味,接着有冰凉的s-hi意大片蔓延。
顾谌岭彻底不动了。
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见人还没有松手的迹象,他有些无奈,说:“莫祁。”
“嗯。”闷闷哑哑地声音传来。
“松开。”
莫祁一颤。咬着唇瓣缓缓放开他,后退一步低着头。
顾谌岭知道他在哭。叹了口气将人拉到长椅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的位置,陪着三人等待着那个所谓的大人回来。
沈子衿被莫祁的样子吓坏了,这和他平时所认识的哥哥大相径庭,不会主动和别人拥抱,也不会哭。怯怯走过去捏着他短袖一角晃了晃,小脸哭得通红。
感受到那点动静,莫祁才再次抬头,见沈子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也不知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