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他和烟波庄毕竟是多年的交情,使些诡计去要银子反而是朋友间玩闹的意趣,可南宫遥和他们相识不久,交情不深,他怎么会真的接受对方的东西。
南宫遥不知道这些曲折,只听见钟离逍总是有事无事说陈湮两句坏话,还偏只要烟波庄的银子,就忍不住有些想歪了,不由得又生气又心疼,生气楚天阔总这么欺负钟离逍,气楚天阔明明有了人,钟离逍还是放不下,同时又心疼他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这么个可人儿偏要受这样的气。
楚天阔和钟离逍哪儿知道南宫遥脑子里的剧本已经拐到极其恶俗狗血的我爱你、你爱他上面去了,玩笑过后就说起正事。
刚说了没几句,天色已经大亮,门外的仆人走来敲门,三人立刻噤声。
开门放了人进来,仆人送来洗漱物品,随后端了饭菜上来,楚天阔三人毫不怀疑地全部吃下。
仆人在一旁看他们把饭菜几乎吃得干干净净,心下大松了口气。
吃完饭不久,孔藏花来了,说今日便要开始办正事,请三位随他走。
楚天阔问了一句去哪儿,孔藏花但笑不语,举起一只手,手掌中捏着一个小铃铛。
三人还未来得及发问,孔藏花就摇了摇铃铛。一阵清脆铃声响起,三个人都知道他的打算,立刻装出一副双眼呆滞、四体僵直的样子。
孔藏花满意极了,手中铃铛摇个不停,在前面领路,楚天阔、钟离逍和南宫遥慢慢跟在后面,出了门,上了一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马车辚辚走了大半天光景,终于在日暮之时停下。孔藏花手摇铃铛,把三个人带下马车。
三人目不斜视,其实眼角余光不住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里靠近北地,与江南风光大不相同,房屋都是用泥土砖石铸造,他们面前正是一座大宅。
但孔藏花并不带他们从正门进,而是来到了后面的偏门,把人引进去。
早有人等在门边,待几人进后,伸出脑袋四下张望,见没人后就把门紧紧闩上。
孔藏花把人引着转过几道回廊,来到宅子后面一处花园里,园中竟然有一口小湖,这在干旱的北地实在是难得。
跟着孔藏花的两个人走到湖边一座小亭里,两个人抱住亭中的石桌缓缓旋转,那石桌旁就有一道木门跟着旋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其中一人先走下去,不一会儿里面亮起一点火光,孔藏花便摇着铃铛带三个人沿着楼梯往下。
下了梯子是一条长长的石甬道,因为修在湖边,石缝里微微渗水,水滴打在石板上发出清透的回响。
楚天阔不知孔藏花要带他们去往何处,但明白这里一定是裴明等人阴谋计划所在,便留心记着这里的路。
不多时,孔藏花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堵石墙,似乎他们走进了死胡同。
然而领路的人在旁边石壁上轻轻一捅,其中一块石头便陷了进去,前面的石墙慢慢向旁边缩进,露出门来。
孔藏花带着他们进去,楚天阔走到他身后,余光一扫,心下骇然。
这是一间巨大的圆形石洞,四周都是人工凿刻的痕迹。石洞中央有一个方形大坑,坑里用大腿粗的圆木隔出一个个小间,里面或三五人或一个人,都是目光呆滞地坐在里面。
其中一些人楚天阔略有印象,有参加过金川英雄宴的,也有在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凶徒,看来裴明用重利相诱,骗了不少人来这里,做了他的傀儡。
孔藏花走到一个揭开盖子的小间上,指着那里对楚天阔三人道:“下去。”
楚天阔当先跳了下去,钟离逍和南宫遥随后跳下,然后当啷一声响,上面的木门盖下,被人拿粗锁链锁了。
孔藏花转身离去,待听得脚步声远了,钟离逍暗暗扯了一下楚天阔的袖子,意思问他怎么办。
楚天阔见周围的人都是一样的神情动作,均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自己若贸然动作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惊觉,只好学着他们坐下。
这石洞里光线昏暗,这些人被关押在这里,吃喝排泄都是在里面,气味着实难闻。钟离逍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想吐,楚天阔也顿时怀念起陈湮身上那淡淡的药香味。
南宫遥见了,趁着四下昏暗,悄悄从兜里掏出一个锦袋,又从里面拿出一小束干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个有香味,塞在鼻子里。”
钟离逍赶紧接了过来,分给楚天阔一些,三个人塞在鼻子里,总算是把那股难闻的味道隔绝开来,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四周除了呼吸声是死一般的静谧,钟离逍忍不住,问南宫遥:“你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怎么还带这些香花香草的。”
南宫遥嘴唇不动,从嘴里发出声音来:“……这里要交谈如此不易,你真的就只想问我这种问题?”
钟离逍坐着跟着木头人一样:“我好奇嘛。”
南宫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答他:“这次过来,知道这边可能不方便洗浴,所以才带了。”
钟离逍点点头,心想,这是用来遮掩身上的味道,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
楚天阔在一边听得无语,这两个人还真的一本正经讨论起这件事来了。
这里位于地下,昏昏不知天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在一片黑暗中过了不知过了许久,轰隆隆石门开启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