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看着自己的儿子,恍惚之间,竟是觉得他无比的陌生。
他方才所说的那些东西,便是自己都从来没有深入的想过,甚至整个朝廷,压根就没有多少人想过。
很多人只是觉得,人生来若是努力,便一定能获得成功。
十年寒窗苦读,一旦金榜题名,便是人中龙凤。
可是何曾有人想过,有多少人是能够坚持到十年寒窗苦读的?
便是那些所谓的寒门子弟,跟真正的寒门子弟相比,也并非是真正的寒门.....
而且,这世上除了读书,还是有很多的路径的,并非是读书便能够成功,可是对于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而言,其他的路径也是堵死的。
想要从商,首先你要有本钱,这本钱如何得?
若是想要习武,更是不切实际,习武可是要比读书烧钱的多了。
你能把这些百姓们过得不好,说是因为他们不努力吗?
更何况,即便是有人不愿意不努力,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总归是能好好的生活下去的,毕竟这世上这么多的勋贵,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够过着奢靡的生活。
可是事实上呢?
穷苦百姓需要做的不仅仅是分内之事,更多的还是要分外之事,乃是要拼了命的去做一件事情,才有可能勉强糊口。
这些正常吗?
楚皇以前的时候,很少想过这些问题,也就是出巡的时候,看见那些农户,听方休说了一些话,方才想了一些。
可是,这些都是极其高深的东西,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并非是很简单的事情。
昊儿却是能够领悟,最起码能够初步的领悟,了解其中的一些东西,难道这还不够吗?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昊儿,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赵昊回道:“师父只是说了努力不一定有用,其他的,乃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
楚皇又是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便要为父母干活的?”
赵昊道:“这还不简单,咱们宫里面的许多宦官还有宫女,不就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没有办法供养他们,所以把他们送到宫里来的吗?
不然的话,谁愿意去伺候别人呢?除非是自己的亲人,没有想要伺候别人的......”
楚皇和淑妃听见这话,又是一怔。
淑妃怔住是因为她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听见昊儿的话,方才想到自己身旁的这些宫女啊,宦官啊,也都是人家的儿女啊!
从某些放免而言,他们和自己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他们的家里太穷了而已。
他们并非是生来就要伺候人的......
楚皇却是想的更多。
有一颗同理的心,乃是为君者所需要的。
莫说是许多的皇帝,便是这朝堂之上的诸公,很多都未必能与普通的百姓同理。
甚至在某些人的眼里,只有读书人方才算得上是人。
那些穷苦的百姓,那些农户,那些小商贩,那些打更的,在他们的眼里,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很多的君王更是如此。
这并非是他们的责任,是因为他们一出生便享有这别人一辈子也可能追求不到的东西。
他们压根就接触不到穷苦百姓的生活,又是怎么能够了解这些,怎么能够与他们同理呢?
若是没有同理心,又如何能够做君王?
这历史上的许许多多的昏君,便是因为没有同理心啊!
甚至就是自己,也是到了一定的年纪,恍惚之间才有了一些同理心,就算是如此,对于穷苦百姓的生活其实也未必了解的很多。
可是,整个楚国,勋贵们和读书人们只占了少数,这昊儿所说的不干活就要饿死的穷苦人家才是占了多数啊!
楚皇听着赵昊的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赵昊又是道:“而且文理书院里面有许多的同学,便是儿臣所说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若是没有师父,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可能读上一本书,更没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儿臣便是从他们那里知道的这些,儿臣还跟一个要好的朋友去过他们家做客。
儿臣那个时候方才知道,原先并非是每户人家都能住上如儿臣现在住的这般的屋子,很多人即便是在京都府这样的地方,也只能住一些十分简陋的茅草屋,冬天的时候乃是要冷的不行,冻得脸都是伤痕累累的......”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一沉,说道:“儿臣以前知道自己的生活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却是没有想过,儿臣的生活岂止是一等一的,跟那些同学们相比,儿臣简直就是生活在天上。
儿臣以前喜欢吃桂花糕,可是,儿臣从没有想过儿臣吃的一块桂花糕,却是许多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吃到的。
甚至,儿臣随随便便吃的一顿饭,都是许多穷苦人家十几天的饭菜,甚至是他们一个月,甚至半年的开销,儿臣每次想到这里,儿臣就......”
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淑妃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怪不得昊儿这几日总是不肯吃饭,便是吃饭也总是吃的很少,吃的很朴素。
以前喜欢吃的诸如羊肉之类的,最近也是很少吃,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淑妃想到这,心里面竟是有些羞愧,脸也是火辣辣的疼。
自己作为母妃,竟是还不如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