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堂堂礼部尚书,饱读四书五经,自幼时便谨遵圣贤教诲,一刻不曾松懈,怎会去做这种事情?”
杨政瞥了一眼方休,冷冷的回答道。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尚书大人是否饱读四书五经,是否自幼便谨遵圣贤教诲,这些事情,其实晚辈并不能肯定。
但是有一件事情,晚辈可以确信,那便是尚书大人乃是血统纯正的楚国人......”
杨政听见前半句话,刚准备开口反驳,听见后半句话,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士农工商乃是中原多年以来约定俗成的习惯,牧人自古以来便处于底层的地位。
因此,不止是尚书大人,即便是从京师中随便拉出一位普通百姓,让他到郊外去牧牛牧羊,他也一定是百般的不情愿。
这是中原多年以来的生活习惯和约定俗成的意识,想必,这一点,尚书大人不会反驳吧?”
杨政瞥了方休一眼,冷哼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方休笑了笑,继续道:“可是对于草原人而言,牧羊却是生活中必备的事情,就像是咱们楚人耕种。
对于他们,骑马射箭便如同咱们楚人苦读圣贤书。
既然尚书大人不愿意像草原人那样牧羊,也不愿意像草原人那样骑马射箭,做一个你眼中所谓的莽夫。
那么,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尚书大人,假如我们楚人与草原人互换身份,草原人又怎么可能愿意放弃近百年养成的游牧习惯,而改为耕种,与我大楚通商呢?”
杨政听见这话,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有想到方休会突然这么说。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看了一眼四周的将军,片刻之后,他终于回答道:“不试一试,怎么能够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这话说的全无底气,杨政似乎也明白这一点,表情十分难看。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缓缓走到杨政的面前,看着他,说道:“那么,尚书大人为何不试一试牧羊,为何不试一试骑马射箭,不试一试饮羊奶?”
杨政的脸色十分难看,偏过头,不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转过头,看向楚皇,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接着说道:“陛下,刚才尚书大人说,不妨试一试......
可是臣以为,咱们大楚没有试一试的机会,这次联姻,事关重大。
乞颜部陈兵十万与边疆,臣乃是羽林卫左中郎将,对于行伍之事,比尚书大人还是要了解许多的。
十万骑兵意味着乞颜部已经做好了随时侵犯我大楚边境的准备,或者说,做好了一统草原的准备!
如果陛下答应与乞颜部的联姻,可能确实会获得短暂的和平,可是之后呢?
之后,咱们大楚面对的将是一个完整的草原,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的实力,毫不夸张的说,完全可以碾压咱们在边疆布置的卫所。
两邦之间,若是生变,定然不是小事,到时候,咱们大楚拿什么抵挡草原人的铁骑?
因此,臣以为,陛下应当下令三位国公,募集士卒,驰援边疆,同时在边疆设立新的卫所。
同时拒绝与草原人的联姻,若是草原人恼羞成怒,大举进攻,凭借几位国公的威望与实力,乞颜部与他的几名附属部族,绝无可能侵犯我大楚边疆一步!
若是草原人自知不可能成功,转而攻击其他不服从乞颜部命令的部族。
三位国公可以带兵直捣乞颜部本部,若是顺利,可以一举摧毁乞颜部,免去我大楚的心腹大患,若是不成,最起码也可以重挫乞颜部的实力。
我大楚边疆百年无忧!
如果草原人放弃进攻我大楚,同时放弃进攻他不服从乞颜部命令的部族,那么乞颜部可汗的威望必定受到重挫。
往后,乞颜部若再想召集其余诸部落,组成十万骑兵的联军,恐怕将变得无比困难。
臣以为,草原人此次以联姻逼迫我大楚,实在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只要陛下拒绝楚国的联姻。
无论如何,最终受益的都将是我大楚,而乞颜部必将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逻辑缜密,即便是三位内阁大学士和兵部尚书马文华也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而且......
方休这话落地,整个暖阁都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很明显是在思考方休提出的各种方案的可能性。
片刻之后,内阁首辅颜庄首先抬起了头,看向方休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此人......乃是王佐之才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其余几人全都抬起了头,看向方休的眼神中或多或少也多了一些惊讶之色。
他们刚才想了许久,竟然发现方休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若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也许同样能够分析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有可能......
可是方休......
他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可以说是瞬间,便想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用简洁的语言陈述了出来。
这种思维能力,这种急智......
是一个还未及冠,没有上过战场的少年能够想的出来的吗?
便是与方休有深仇大恨的礼部尚书杨政听完他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