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解语花动了动,黑眼镜回头温柔地笑道:“花儿爷你醒了?可别再睡过去了。撑着点,我们就快回去了啊。”
“……”解语花好像想说些什么,又发不出声音。
“没事儿,就是我们逃出来了。”黑眼镜笑呵呵道,他没告诉解语花,自己把那个香炉扔下去,大概害死了一个他们解家几代最看重的伙计。
眼看着这条道儿就要走完,那一头已经能看见外面射进来的温暖的夕阳,黑眼镜突然觉得背后一松,解语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走了。他猛的一回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拖着解语花的脖子往后跑。
黑眼镜冲上去把那个人扑倒在地,发现他居然是——
“小软?——”
小软憨厚的脸此刻看起来特别恶毒,他大概也是被那些虫子咬了,只是天生皮糙肉厚,身体又壮,才没像解语花那样倒下。但即使如此,那张脸也已经成了黑紫色,肿胀变形,看起来特别恐怖。
他的力气非常大,壮得像头犀牛,一脚把黑眼镜瞪开,又压到解语花身上掐他的脖子,咆哮道——“你害我!你居然害我!!”
解语花模糊中有意识,很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小软愤怒扭曲的脸,还有死死扣住自己脖子的巨大的手,致命的窒息感侵蚀着本就接近麻痹的头脑。他又昏了过去。
这时,洞穴的那一头又传来那种恶魔脚步般的沙沙声,潮水一样汹涌。黑眼镜脸色一变,冲过来扣住小软的手腕向后一扯——只听清脆的“喀擦”声,小软惨叫着,另一只手仍不放松。黑眼镜不再犹豫,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左右一扭——这次,那具巨大的身躯终于不再挣扎,像座铁塔一样倒了下来。
黑眼镜拖着那尸体向后一丢,黑暗中,无数黑漆漆的眼睛泛着荧光,迅速就把那座壮硕的身躯掩埋了。
黑眼镜抱起解语花往前跑。隧道的尽头是一片开阔平坦的山坡。黑眼睛心一横,抱着解语花纵身一跃,几乎是一路滑了下去。怪虫就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跟在他们后面。黑眼镜在山坡上滚得头昏眼花,直到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才停了下来。
几乎是跳崖一样的举动,摔得他差点呕吐,好容易恢复意识,只听到耳边一声——
“咩~~~~~~~~~~~~~~~~~~~~~~~~~~~~~~~~”
黑眼镜睁开眼睛,只看见一大团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正睁着圆圆的眼睛,温顺的看着自己。
原来这一线天的另一头,直通到大山间的谷地,还恰好就是解语花一时兴起,把羊群赶下来的地方。
跟那群吸食人肉长大的虫子纠缠了半天,现在黑眼镜真是觉得“羊”这种动物前所未有的可爱。他走上去抱着那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一刀捅在了那软绵绵的肚子上。
滚热的血立刻喷了出来,血腥味弥散开去,羊群惊恐之下,四散逃窜。黑眼镜眼疾手快,一刀一个,受了伤的羊没有立刻死,而是疼得到处乱跑,从山上一路追下来的虫子嗅到血腥味,成群结队地扑到受伤的羊身上,不一会儿便只留下一张可怖的干瘪的皮。
黑眼镜抱着解语花从另一边的山坡爬上去,回头看看山谷里那场血腥的场景,终于离自己很远了。
他喘着气,颤抖着在解语花泛着青的眼皮上印下一吻。
“花儿爷,这次是你救了我。”
等黑眼镜找回来时的车,天都黑了。守车的四川伙计开着应急灯,等得百无聊赖,看见黑眼镜抱着解语花,两人身上粘满干涸的血液,远远就闻到浓重的腥臭,惊慌失措:“天哪!先生!您和东家这是——”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因为黑眼镜突然掏出枪,顶着他的脑门,一直把他顶到了车上。
那伙计吓得大气不敢出。黑眼镜没有任何表情,呼吸又急又粗。看惯了那张一直嘻嘻哈哈的脸,没有表情的黑眼镜就像个死神一样可怖。手枪里早就没有子弹了,黑眼镜拿枪管死死顶着那四川伙计的脑袋,好像要把它生生插进去。
一会儿,黑眼镜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他把枪收回来。四川伙计这才腿软得坐到地上。黑眼镜抱着解语花坐进车里,道:“快去医院,你们东家中剧毒了。”
那伙计不敢有片刻犹豫,立刻发动了车子,顺口问道:“哎,那小软呢?”
他看一眼黑眼镜,那表情像是掉进了冰窟里,顿时吓得没敢再多嘴,立刻拨转车头,驶向了原始森林的那一头……
第二十章
解语花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自己非常不喜欢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再仔细一看,身边摆满了各种仪器和药瓶药袋,无数跳动的曲线,静静地发出“嘀哒、嘀哒”的声音。
“花儿爷,你真是福大命大。”
黑眼镜痞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扭头看去,只见那瞎子仪表堂堂,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啃着一只苹果。要不是这里确实是医院,解语花简直要以为他们是刚来旅游的,黑眼镜来叫他起床去看大熊猫。
解语花试图回忆发生了什么,脑中却一瞬间涌上无数的画面,海洋一样的虫子,干枯的死婴,布满青苔的滑腻腻的山岩,还有小软青紫的脸色,死死掐住自己的双手……
他狠狠把眼睛闭上了,有种心脏无法承受之重。
那四川伙计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望,黑眼镜把苹果核一丢,嘿嘿笑道:“水果吃多了,去放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