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喆抬起一只手,若黛以为他有事吩咐,急忙上前一步,结果差点没被打个正着——那只手迅速向上伸直贴住耳朵,看样子只是想尝试伸展一下手臂。若黛有点懵。
紧接着又抬起另一只手伸展。
弯弯腰。
动动脖颈。
抬抬腿。
对着窗户吐出一口气,心情万分复杂。
等郑喆终于想起他的小侍女,回头叫她下去梳妆收拾一会儿准备用早餐时,若黛已经完全呆住了。
“您、您这......”说话咬了舌头似的结巴,“精神头也太、太好了......”
郑喆却不见得十分喜悦,嘴唇抿成一条缝,半晌叹一口气:“昨晚的事要守口如瓶,知道了吗?”
“知......啊?哦知道了。”看样子小姑娘确实给惊吓得不轻,连服从命令的本能都没反应过来。
若黛退出房间时,郑喆还在窗前立着。她最后看一眼主子的身影,内心困惑不解。
君夫人当年挑选医女,尚在豆蔻年华的若黛就被送到郑喆身边,那时的郑喆尽管也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行事作风却极沉稳干练,若黛常年跟着他,深受其影响,几乎生出了孺慕之情。可想而知昨晚她见到郑喆面如金纸的惨状时,内心是多么恐慌。
全凭姬疏提前嘱咐了一句,若黛才忍住没有叫醒整个驿站。
在若黛心中,姬疏的角色是客卿先生的师弟,是府上新请来给公子治病的大师。医术肯定比她好,经验也肯定更老道。她探了探郑喆尚且稳健的脉象,心想,先观察一个晚上吧。
她想的不错。郑喆搞成这副模样,的确是为了配合姬疏治病。
但她也是真的没想通。究竟什么样的方法,对付沉疴痼疾竟能立竿见影?
若黛一边走在回房的路上一边想,要不要去请教一下大师呢?毕竟一直陪在公子身边的是她,也许了解了治病的奇方能更好配合治疗呢?
正想着,就见回廊尽头走来一道身影。不是姬疏又是谁?
真是经不起念叨。
远远看着姬疏走路有点晃,伸手扶了下廊柱。这一侧身将后面一人露了出来,斑驳花白的头发,是客卿先生。
生不易用指尖戳戳姬疏的脑门,似乎在说话。
姬疏摆手,十分不耐烦。
若黛默默拐了个弯绕回房间——还是听公子的话守口如瓶吧。
因为昨晚的状况,郑喆早上醒得有点晚,若黛也没敢叫他。亏得边境到燕都修了直道,方便赶路,预计日落前就能抵达郑都,因此仪仗队并没有早早起行。郑喆用完早膳后,时间也还绰绰有余。
他和若黛来到前厅等候。姜虞大概在后院作行前准备——燕国的车道确如郁良夫所言是两轨道,延林卫也确如郑喆所言自有相应的阵型变换。郑序大概在和司埸话别,他此行代表郑国,礼仪风范都要周全。姬疏和生不易不知在哪儿。前厅只有郁良夫早早等着。
赵四不在郁良夫身边。
但郑喆一点也不着急,因为远山也不在他身边。这两人同时消失,一般也意味着很快就会同时出现。
郁良夫向他问早,神态没有半分异样。
“先生早,”他今天身康体健心情好,话题很客气,“回到燕国可曾近乡情怯?说起来喆还不知先生的故乡在燕国哪个地界?”
“在燕都,”郁良夫回答,“生在燕都也长在燕都,后来顺势就加入了燕都的揽雀楼。哪曾想到因此被迫离乡三载有余。”语气遗憾。
“听闻当年燕君赐死世子岫,揽雀楼一众谋士皆遭池鱼之灾,先生流离在外,实在是受尽颠沛之苦。”郑喆陪着他感慨。
“多亏主君收留,才保住臣之性命。主君的再造之恩,臣恨无所报。”
郁良夫这个人很是奇特。不管话里有什么情绪,面上都很板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五官也生得缺乏特色,存在感很单薄。不论是之前在鹿鸣馆也好,后来同行北上也好,郑喆一直以为是他低调行事,现在看来,是这个人本身就没有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任何特质。
时常木着脸就会让面部显得僵硬,有时一眼瞧过去还会觉得略显阴鸷晦暗。实在让人没有交流的yù_wàng。
诚然郑喆现在心情不错,也不太愿意继续在郁良夫那儿消磨。
他谦虚应和一句,转开目光礼貌地表示结束话题。
远山和赵四在此时走进前厅。
赵四给他请了早,站回郁良夫身旁——郑喆派他去贴身监视郁良夫。所谓贴身,偶尔也会承担起小厮的活计。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