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赵四进屋,郑喆又在喝药,一边吹气一边隔着药碗上氤氲腾升的水雾看了他一眼。
若黛半跪在郑喆身后给他揉肩,远山抱着剑在一旁打瞌睡。
赵四走过去,先踹了偷懒的人一脚。“主子,消息带回来了。”
远山差点给踹得摔地上,撑开困顿的双眼爬去挨若黛坐下,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瞌睡。
“客卿先生现在情况如何?”郑喆先问了别的问题。
“回驿站后就没出过房间,两个徒弟在房里陪着。”
郑喆点点头:“既然先生说是私事,就暂时不要告知兄长。你叫人看着点,老先生情绪一失控就马上告诉我。”
赵四应下。
“消息如何?”郑喆吹散了热气开始喝药。
“我们拿着那个疯子的画像问遍了整个社稷。我想那疯子既然能在贾潜出城时意外见到其人,或许是就住在城门边上,因此还特意到那片儿市集去问过。果然那疯子在社稷根本没有住处,他原来是城门口市集里一个卖肉的屠夫,吃住都在店里。听说这人性格有些古怪,做事一板一眼爱较真,也因此生意挺好,缺斤少两的事他比买肉的还计较。自从两年前他突然失踪,那家店就盘给了别人。但揽雀楼由世子良接管后,常有公卿贵胄来往,寻常百姓都要绕道而行,市集里竟无人知晓他在揽雀楼门前做了个人人喊打的疯子。”
“一个卖肉的屠夫,却要为世子报仇?”
赵四想了想,道:“没别的消息了。他是怎样和世子扯上关系的,属下确实也没打听出来。”
“贾潜呢?”
赵四“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当然要使点手段向贾潜当年的同僚们打听。那些人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给咱们一吓,知道的全吐出来了......”
贾潜在揽雀楼时就神秘得不行,世子单独辟了小院给他独居,出入都有篷车接送,楼里没什么人见过他。但这人确实是世子岫座前首席,很有些谋略,世子岫当年很多改革措施都要同此人商议,据说‘分家服役’和‘削爵禄卑威重’都是贾潜的手笔。世子岫奉命去江安实践分田,还亲点了贾潜随同。
“说到这里,多亏了属下我脑子灵活,顺嘴问了一句江安的位置。结果您猜怎么着?”赵四简直眉飞色舞,邀功之情溢于言表,“咱们之前入燕境的那座城,竟然就在江安辖区内,难怪那司埸能认出贾潜呢!”
疯子提到的徐怀陈缜,也是世子岫倚重的谋臣。陈缜是个少年文士,据说家里是没落士族,曾在燕国学宫读过书,也是在学宫与世子岫结识,后来直接做了世子幕僚。徐怀要老一辈,和贾潜并称为世子岫的左膀右臂,还有过“徐谋贾断”的美称。但即使在这些入幕之宾中,贾潜也是最得信赖的。
“想来郁先生也没料到,当年期门骑一把火烧尽揽雀楼,故人皆成白骨,却还是留下了一个知晓关窍的局外人。否则量他也不敢随随便便跟主子故地重游,叫人认了出来。”赵四总结道。
“未必,”郑喆竖起一只手掌示意若黛不用继续了,“初入燕国时他便差点被司埸认出来,若是真这么忌讳,想必连燕国土地的边都不愿沾。你看,就算那位神秘的局外人将他识破,实际于他又有什么害处呢?你我都知道,郁良夫并非靠出卖世子岫才能托身鹿鸣馆求得庇护,那么即使他有过在揽雀楼里做谋士的经历,又何妨?”
“这......”
“况且,当年的漏网之鱼尚能在燕国公卿府邸混得一席之地,想必燕君并不打算再追究往事。”
“那郁先生先前为何要否认?以他在揽雀楼的功勋,说出来反而会得主子器重吧?”
“正因为他在揽雀楼功勋卓著啊,”郑喆叹息,“游士食客可以各地辗转,可你见过肱骨大臣转投二主么?说到底是在揣摩我的意思,他莫名其妙被我带到燕国,心中捉摸不透便不好轻举妄动。若是胡乱抢占先机,事态的变化也就不在掌握之中了。”
郑喆起身活动四肢,一边朝打开的窗户走去准备透透气,若黛换个姿势收拾他搁在几案上的药碗,失去支撑的远山第二次摔了跟头,赵四跟上去。
“所以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吕缜的来书。趁着还未离境,你给我好好查查这位燕国行商。”郑喆站在窗前,对着院里的玉兰树转动略微僵直的腰椎。他感到姬疏带来的生机还在发挥作用,平时日近黄昏四肢就有沉滞之感,今日倒还好。
并且总觉得视力也更清晰了,昏暗的光线下,甚至能看见玉兰与月光交相辉映的莹白花瓣上浅浅的黄晕。
郑喆一边无目的地环视院内,对屋的庭燎在窗纱上映出一个捻着胡须弓腰驼背的影子,一边吩咐赵四:“先有屠夫后有戏子,这个吕缜说不准也是在为吕岫抱不平。总之一有消息立刻——咦?”
赵四探头,顺着郑喆的目光看过去:“主子,怎么了?”月上梢头,外面漆黑一片,对面屋脊没入夜幕,只能瞧出一道波棱起伏的轮廓。
“刚刚好像......”郑喆犹疑不定,半晌似乎又看见了,指给赵四,“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赵四困惑:“没有吧?”再说这么黑能看清吗?
“分了人手在客卿那屋值夜吗?”
“那哪儿能啊。这次带出来的人本就不多,还给郁先生分去几个,剩下的不得全守着主子您。”
“延林卫也有梁上值夜的习惯?”郑喆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