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明:“人人各有天命,母亲没说过怨你,你好自为之。”戚然明说完转了身。
“等等!”文姬说,“别急着走,你既然来了,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戚然明回头问:“什么?”
文姬看了灵堂里睡了一地的宫女,轻声道:“你随我来。”
跟着文姬回到她的寝殿,文姬从妆奁的箱底翻出了一支笛子,白色,看起来像是用什么兽骨所做,递给戚然明:“这是你母亲生前所有,我们妯娌虽相交只有短短一年,但感情很深。这原是我从她那儿借来的,不想,今生便没有机会再还回去。”
“如今给你,也算物归原主了。”
戚然明停顿了良久,在文姬疑惑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握住了那支温凉的骨笛。骨笛以兽骨制成,与其他材质都不相同,触之有玉的温润,又不似竹笛那般轻薄。
母亲生前教过他吹笛。
“你母亲生前最爱是笛,宫里人人都知晓,从前逢有盛典,看尽了歌舞,就是太后也要听她吹奏一曲,才得满意。”
难为文姬,二十二年,还能把这些小事记得如此清楚。
戚然明摸着手里的笛子道:“我还以为,你只知齐国,不知祁国了。”
文姬无声地笑了笑:“觉得我是个权欲熏心的妖妃么?”
戚然明没有说话,不过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全天下除了齐侯与四公子子裕,恐怕都是这么认为的。
文姬说:“妖妃便妖妃罢,死后就是遗臭万年,也同我没什么关系了。”
戚然明依旧把玩着笛子,文姬便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些金银珠玉,用布包了,交给戚然明说:“这些给你,此处并非善地,我虽不知你怎么进来的,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你拿着这些快些走吧。”
戚然明没接。
文姬自顾自地嘱咐他:“我看你身手不错,但日后万不可沾染宫廷朝堂之事,这之间凶险万分,一步之差,就要性命不保……可你若沾染了,那便要站到最顶端,成为权利最高层的人,这样才没有人敢欺负你。”
第38章
戚然明终于说话了,似嘲讽一般地说:“像你一样?”
文姬脸色微僵,低声道:“我哪里是站在权利顶端了,不过是依附着大树的菟丝花,求个生存罢了。若我不是一介女流,这诸侯王非得我自己来做不可。”
“……如今宫里的情形……”
戚然明:“怎么?”
文姬:“算了,不说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成也好,败也罢,终归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至于你,找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吧。”
戚然明:“当今这世道,哪还有安稳的地方。”
处处都是战争,战火连天,旷日不绝,到处是尸山血海,饿殍遍野。
文姬似有若无地低叹了一声:“若生在和平年代,我也愿寻一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一生。若我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亦或者只是个寻常王姬,没有这张脸,此生也不至如此。”
戚然明二十余年来的人生里,见多了各种各样的“身不由己”,可她始终觉得,都是自己选择,“身不由己”只是借口。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不由己。
“说多了。”文姬抬起脸来笑了笑,借着寝殿内的烛火,戚然明看着文姬这张脸,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为了她趋之若鹜。
这样一双眼睛,天生勾魂夺魄。
“说些轻松的,”文姬说,“你日后若遇到喜欢的人,可千万要记得珍惜。当年我与你叔叔……情深缘浅呐。”
突然来了一阵风,将寝殿内的灯火吹灭了。
文姬借着月色复又把灯点燃,头也不回地说:“时候不短了,你赶紧走吧。”
姜羽夜盲,夜里有灯时,也只能囫囵看个大概,没灯时就是睁眼瞎,不像文姬这样,还能自己把灯再点燃。
……
高阳地处黄河以北,渤海之滨,是燕齐交界处的一座城池。
燕齐以黄河为界,但黄河经常改道,两国之间的边界问题一直都没解决,时不时就要因此发生战争。
过了高阳,渡过黄河,便进入了齐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