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样也不差,这孩子生母意外早逝,被她养大和自己生的也没有什么分别,便是他生母的死不是意外,以后想要追究,也不是她下的手,追究不到她身上来。
鲁王次子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大嫂。”
济南王王妃很隐晦地皱了皱眉头,看着两个孩子道:“到暖阁里头去学,我和你们二叔说些事情。”
济南王世子应了一声,带着幼弟对着鲁王次子行礼,一齐唤了一声二叔,便去了暖阁。
鲁王次子看着两兄弟的身影,微微笑了笑,道:“大嫂真是好福气,不仅世子忠厚老实,连十一也是个孝顺懂礼。”
“不敢当。”济南王王妃召人进来给他沏了杯茶热茶,又屏退左右,道:“我这辈子的福气大约也就在这一处了。二叔有事不妨直说。”
“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地了。”鲁王次子道:“母亲中风了,还不晓得能不能挺过这一处。”
济南王王妃一怔,问道:“这点事情也能将母亲气得中风?我还以为起码要夺了爵。”
鲁王次子:“……”
心里再怎么恨,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嫂子说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是不太好受。但如今的状况毕竟是鲁王王妃自找的,她哪怕有一点不那么偏心,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鲁王次子念及此,心头的不适顿时一干二净了。他道:“挺过挺不过都不是我一个次子需要考虑的,我也不会特意来和大嫂说这些。我来是为了,大哥的事。”
济南王王妃听到这个词就觉得头痛。
“大哥又出去跑马了,名义上是跑马,实际上却是去了花柳巷子。”
济南王王妃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这十几年来都是这副模样,便是先王逝世,也没阻挠他在府里花天酒地。”
“您不想直接摆脱了大哥吗?”
济南王王妃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要大哥去死。”
“二叔,谋害长兄是死罪。”
“若是意外呢?”鲁王次子缓缓道:“譬如,力竭死在女人肚皮上。”
虽然早就希望济南王去死,但这个死法着实有些难以入耳。济南王王妃不由得紧了紧攥着茶杯的手,道:“你想怎么做?”
“这些事情我自有安排。”
“按你这么说来,好处都被我得了,你又能得到什么?”
“我有四个女儿,却一个儿子没有。”鲁王次子道:“府里一共十一子,大哥有八子,三弟有三子。我前些日子,问大哥过继一子,大哥却不肯。此事之后,还请大嫂为我过继一个儿子,以承香火,也好叫我的女儿们出嫁之后还能有娘家依靠。”
济南王王妃直觉这里头似乎还有些别的事情,事情绝不是鲁王次子所说的那样,至少不完全是。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到底有什么阴谋,风险都被鲁王次子承担了,她得到的都是好处,只要没有鲁王王妃和济南王拦着,过继一个儿子给自己的叔叔又有什么难处?
“那便拜托大嫂了。”鲁王次子对着济南王王妃长揖到底,十分诚恳地道:“若我无法脱身,请大嫂代我养育这个孩子,严加管教,莫要走了他父亲的混账路。”
竟然现在就以父亲自居了。
济南王王妃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鲁王次子走的时候脚步轻快,像是卸下了一个大负担一般。
……
晋阳殿中。
在屏风后头的燕赵歌也是一惊。
状告生母?
大晋的律法承接前汉,基本是照搬过来的,这么多年也只在宗室勋贵的条例中有大的变动。而前汉律法中有一条叫做亲亲得相首匿,即三服亲属和夫妻之间,除犯谋反、谋大逆等十恶不赦的罪行以外,有罪可以相互包庇隐瞒,不向官府告发;对于亲属之间容隐犯罪的行为,官府也不会按律法追究其责任。这一条律法来源于《论语》中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即“亲亲相隐,直在其中”。
前汉宣帝地节四年对此下了确切的诏书:“父子之亲,夫妇之道,天性也。虽有患祸,犹蒙死而存之。诚爱结于心,仁厚之至也,岂能违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孙,罪殊死,皆上请廷尉以闻。”
卑幼隐匿有罪尊长,不追究责任;尊长隐匿有罪卑幼,死罪上请廷尉决定是否追究罪责,死罪以下也不追究责任。
子为父母匿,是不犯法的,状告了儿子反而是犯罪。
鲁王次子是不想活了吗?
长公主定了定神,问道:“大晋律法中有一条,亲亲得相首匿,你可知晓?”
“草民知晓。”鲁王次子拜道:“草民书读得不多,但也明白天地君亲师于我等的恩德,大晋律法也略知一二。只是此事却无法为草民母亲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