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遥兀自坐在房中矮凳上,垂着头不吭声。
她一回去脸色就十分难看,连带着南风铺床也小心翼翼,不敢扰了她,当属下的自然有属下的觉悟,主子不说话她也不敢过问什么。
而唐雨遥心里憋闷,没过片刻就听到了门外脚步声,她不用想,便猜测出了来的人是时逢笑,刚才她走得匆忙,是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对时逢笑发火。
咚、咚、咚——
叩门声响起,接下来是时逢笑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遥遥!你睡了吗?”
“……”
唐雨遥憋着气,并不答话,南风瞄了一眼,大概猜出惹唐雨遥不悦的人是谁了。
“遥遥,我有话对你说,我知道你没睡,你理理我啊?”
时逢笑的声音很急切,听上去还有点可怜。
南风正欲规劝两句,唐雨遥却已经起身走到了门边。
“你说。”
不开门吗?
时逢笑苦着脸,嘅叹道:“我知道你是金枝玉叶,不屑花街柳巷。我是去探底的,那邹明暗地里做的勾当就是掳掠良家女子变卖到清风楼,我不去的话,事情难办啊,你别嫌弃我好不好?”
她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言下之意就想说明自己不是为了寻花问柳,也绝对不会干什么有碍观瞻的出格事,但唐雨遥却不是这么想的。
“你走。”
唐雨遥冷冷地说着,心中怅然。这人根本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顺手救了那些村民,帮他们焚毁卖身契,已经够多了,给人自由得了这一宿安枕,为什么还要分那么多心给别人处理麻烦?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耽误她们赶路?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在别人身上?
“别这样嘛,你还是生我的气,我不去清风楼了,我知道你见不得污秽,我去附近的酒肆打听,行吗?”时逢笑皱着眉,耐心说着她自认为做出让步的话。
“……”唐雨遥沉默了。
她高兴时逢笑为她杀人,也高兴时逢笑为她取灯,更赞赏时逢笑救下村民给她们一个暂时可容身之处,可她不能忍受时逢笑还要插手清风楼的事。
那账本她看过了,也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唐雨遥就是不愿意时逢笑去拔出清风楼幕后,地方上这种场子多多少少牵扯了官家,那账本密密实实记载的流水并非三两日,便能知道清风楼立足韶官城年生已久,要连根拔除哪里是一日之功就能做到的?
“遥遥?你听到了吗?我不去清风楼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两人一门之隔,时逢笑还在锲而不舍。
唐雨遥仍旧不答话,她越听越气,时逢笑是个笨蛋吗?为什么就是不懂她在想什么?她不希望时逢笑的心分去别人身上,作为她的棋子,既然存了爱慕她的心思,为什么不能从一而终?
她的心很乱,很烦躁,她没经历过情爱,也不懂这是嫉妒,她固执地把这种焦虑不安想成会耽误她们的行程,冷着一张脸,眼底全是扭曲的偏执。
“遥遥?你理理我行吗?”时逢笑在门口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怎么可能不急?这些日子以来,唐雨遥从来没有这样冷待她过,就算是话少,也从来不会完全不搭理人,她们一直都很融洽的,除了最开始在万安小镇她因为长公主府那些人的性命,两人有过短暂的想法相悖,后来这一路都平静安稳。
她方寸尽乱,六神无主。
尽管她已经很怡声下气了,可唐雨遥还是不理她。
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声音也轻下去,甚至带了点哽咽:“我真的知错了,遥遥,你回我一声话?”
大概是隔着门的缘故,唐雨遥听她的声音更轻,方才心中的憋闷便消散了些,换上一寸柔软,她犹疑了一刻,便道:“你错哪了?”
门内的人突然应了声,时逢笑方才黯然的眼睛蓦然亮起,迫不及待想要继续认错,可又担心再说错什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才接着道:“我不该想去逛青楼!”
“……”唐雨遥听完,嘴角抽搐。果然,还是没想明白。
“我不该惦记着从那种地方着手办事!明明知道你瞧不上,还偏偏说给你听!我错大了!”
瞧不上你妹啊!唐雨遥自己别扭起来,心里想着,若是时逢笑真的去了清风楼,那自然要叫上姑娘作陪,那些莺莺燕燕围在她身边,靠在她身上,妖艳温柔乡,伶仃勾魂曲,靡靡之音下作讨欢……
唐雨遥不自觉地拽紧了拳头,一张脸黑到不行。
瞧不上,是瞧不上,对,只是瞧不上,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