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这些年来,给时老先生徒添麻烦,老身愧对厚爱,今日一去无命来逢,万望先生见谅。”
只是那蹒跚启程,踏上归乡之路的白发老者,永不会知道。
她的恩人,早已黄土埋骨。
☆、踟躇满怀
时逢笑晚上没睡,她在床上翻来翻去,辗转反侧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外突然想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十分细微,如果不仔细辨别,几乎听不到。
这日没落雨,连风声也似乎跟着金平止戈停战而躲藏起来,夜里难得寂静,因此那脚步声来,她就眨眨眼,翻了个身坐起来往门口瞧。
厢房里早就熄了灯,窗上不见浑浑人影,只听脚步声判断,那人已于门口徘徊了一阵,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入内。
时逢笑大抵猜测到了来人是谁,金平事了,容韶心结已解,此时过来,无非是要跟自己告别,毕竟容韶叛出将军府那天夜里,时逢笑出口挽留过她一次,当时她是拒绝与她们同行的,如今自然也是一样抉择。
脚步声忽然停下,来人终于鼓起了勇气,指节弯曲轻轻扣响门扉。
“笑笑,你可睡着了?”
容韶并没有朗声问话,时逢笑知她怕扰了自己清梦,兀自一笑,答她道:“我还没睡。”
说罢她趿拉着鞋,走过去点上烛火,随后给容韶开了门。
星光稀疏,外头能看到湛蓝天空,容韶穿着单薄长衣,散着头发,神色有些局促地站在她门口。
时逢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话,这几日容韶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自己,知道容韶快走了,她突然有些不舍得。可她亦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们君子之交,交浅言深,但终须一别。
“我能进去坐坐吗?”
容韶低头问她,声音淡淡的。
时逢笑侧身让了她进屋内,自己掩好门,回过身,却突然被容韶张开双臂抱入怀中。
诶?
时逢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姑娘平日里并不爱与人身体接触,她总是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似乎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她不会把自己薄弱的后背交予别人伸手可触及的危险境地,而此刻她却主动抱了过来,那么突然,又那么温柔,不知道这算不算临别的拥抱,时逢笑任由她抱着。
没说话,也没逃离。
容韶新换上了玄色长衣,不是白天穿的那见雅绿劲装,衣料柔软,扑了时逢笑满鼻清香。
她怀中温暖,时逢笑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了唐雨遥的身影。
唐雨遥也喜穿这样柔软的衣物,墨黑长发散落下来,垂在身后如绸如瀑。
万籁俱静,她一个恍惚,伸手回抱了过去。
指尖触及容韶软绵如雾的青丝,耳边撞入容韶砰砰猛跳的心声,如同重锤之下的鼓点,将时逢笑敲得回神,浑身猛然颤抖了一下。
寻常女子之间的拥抱本是十分纯粹的,心中不该有任何旖旎。
可这样的拥抱过于紧贴了,她喜欢女子这件事,容韶知道。
时逢笑兀自拘谨起来,把人松开,仓皇退开两步。
房内气氛略显尴尬,她便摸摸鼻子,抬头扯出一个乱糟糟的笑容。
“你这么晚都不睡么?”
容韶回她一笑,转身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然后抬头扬起脸,朝时逢笑道:“我想和你说说话。”
时逢笑低下头眼神在躲,手垂在身侧拽着自己的衣物。
容韶眼中笑意更甚,单手托腮,好整以暇盯着她看。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南边?”
“嗯……”时逢笑扬眉,总算抬头迎上了容韶的目光,“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南边?”
容韶道:“你傻啦?我就是看着你从大渔码头回来的。”
“哦对!你当时跟在我后面。”时逢笑被自己逗笑,弯了弯唇角。
两人一交谈,刚才空气中旖旎便全都散了,她呼出一口气,说着也走了过去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