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被朝辞目送着狼狈离开皇城的朝家,如今从同样的地方回来了。走时徒步蹒跚,归来却是成片的马车。
看来他们回来的路上的确没有受这些颠簸之苦。
朝辞有些高兴,他难得有这种情绪产生了。
近百士兵护送着这些车马,在视线中从天与地的交接中的一小点越变越大。
很快,那些马车停在了朝辞等人面前。
正中的马车的门帘被打开,朝铭之被一名小厮扶了下来。
他看起来站得不太利索,而且面上也满是憔悴,全看不出平反归京再为相的喜悦。
朝辞顿时心下一沉。
他连忙上前,扶住了朝铭之。朝父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众多情绪上涌,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时,其他马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朝辞仔细地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他娘。
“爹,娘在哪?”朝辞忍不住问,心下那种极为不好的感觉越发明显。
朝铭之看着他,嗫喏了半响说不出话,眼眶却是红了。
就在这时,朝辞看到有人抬着一个担架下了马车。
朝辞忍不住快步走过去,朝父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担架被放在地上,上面盖着一层白布,能看得出里面是位女性。
朝辞胸口堵得厉害,他不敢多看,而是转而看向朝父,希望朝父能把他心中那个可怕的想法否定掉。
但是朝父并没有。他颤抖着说:“辞儿……这是你娘。”
“她前些日子染了疾病,昨夜里走了。”
朝父说着,眼泪便滚落而下。
朝辞从来没见他这般失控悲痛过。他拜相的时候未曾欣喜若狂,全族流放时也未曾哀戚失态,他从来都是从容而淡泊的。
但是阮氏与他相爱相守半生,除了朝华的生母外,朝父没有其他任何侍妾。就连朝华的生母,那赵姨娘,也只是赵家曾有恩于朝父,后赵家家道中落,赵姨娘一路上京投靠了朝家,朝父迫于恩义才纳了赵姨娘。
但是朝父的情绪朝辞此时已经来不及去关注。
他双膝跪在那白布担架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白布。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朝辞眼前。阮氏唇色青白、双目紧闭,永远都不会再睁开了。
朝辞觉得自己好像哭了。他是该哭,失去母亲的打击裹挟着先前那种种被他压制的悲痛一起袭来,比他任何一次的哀恸都要沉重。
但是他胸膛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又好像是被撕裂了,竟让他掉不出一滴眼泪,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觉得眼前好似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雾。
那黑雾像是骤然袭来的暮色黑夜,在瞬念之间就快速蔓延。
楼越一直跟在朝辞身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朝辞的不对劲。
但是还不等他采取什么行动,朝辞就突然双目一闭,猛地向后仰。
楼越心跳都停了一瞬,在朝辞栽倒在地上之前将他揽入了怀里。
“快!叫太医过来!”
…………
楼越本以为这只是朝辞太过悲痛导致的昏迷,但是太医救治了一天一夜后朝辞也未曾苏醒,只说朝辞的昏迷应该并非是因为悲痛。
或者说,远不止因为悲痛。
他或许是患上了什么罕见的病症,又或者是中了什么极其罕见的毒。
但是无论是什么,它都是极为罕见的,整个太医馆上下都在找病因,也迟迟没有找到。
朝辞昏迷了近六天。
终于,有位太医从古籍上找到了符合朝辞症状的毒。
叫如梦。
中了这种毒的人,就会陷入一直的昏睡,在睡梦中不断被消耗生气,最终被生生耗死。
而这个毒的标志,就是中毒者的食指指甲中会出现红色的斑状小点。
朝辞的食指指甲上,便出现了这种红色斑点。
“要怎么救他?”楼越在听完太医的话后,心悸了许久,随后满目血丝地看向太医。
“根据那古籍上记载,如梦这种毒在中毒的三月之内得到解药,就可以痊愈。但是如果中毒时间超过了三个月,哪怕得到了解药,也药石无医。但是这种毒在三月内是不会发作的,所以……”太医说到这,语气有些发颤了,他把头低的更低,忐忑道,“皇后娘娘既然发作了,便说明他中毒已有三月,已经……救不了了……”
“不可能!”楼越双眼中满是血色。
不可能!在梦中,朝辞明明没有中毒。哪怕他后来死于难产,也是在之后好几个月的事情了,怎么会现在就中了这什么毒!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你们都给孤好好去找!整个太医馆那么多人,一个毒还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