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二具尸体了。
这具男性尸体穿着女子的衣裙,被高高挂在城门口,脸上被刀刻了两个血淋淋的字:贱人。
苏水湄看了一眼便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躲回小轿内。
昨晚殷氏派人过来,说家中出事,让苏水湄赶紧回来。
苏水湄趁夜赶路,到城门口时天刚蒙蒙亮,城门还没开。也就是这个时候,她作为稀少的吃瓜群众,看到了这一幕。
虽只仅仅一眼,但苏水湄却立刻被吓到了。
京师之地,圣人脚下,杀了人还要这样张扬,如此嚣张跋扈的杀人凶手,着实令人胆寒。
听说第一具尸体乃朝中末流小官之子,被发现溺死于河中,身上也穿着女子衣裳,脸上同被刻字,不过刻得是“娼妇”二字。
因着身份轻微,所以并未引起热议。
可这第二具尸体却一下变成了当朝户部尚书之子,朝廷重官的儿子都敢动,还动的这样众人皆知,不到半日,便在京师内惹起一阵轩然大波。
不过此事与苏水湄无关,她只急着回府。
城门口堵了一会儿,终于通路。苏水湄的小轿顺利入城。
冬日寒风冷冽,枯叶飞卷,城内主道之上,卫士缇骑鲜衣怒马,占据大半街头,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瞬时变得清冷如潭。
哦,除了前头那几个正在抬尸体的。
抬尸体的是刑部的人。因为尸体身份不凡,所以还特意装在了一个上等棺木里。
锦衣卫当街闹事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京师百姓皆业务熟练的关门闭窗。真真应了那句,“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苏水湄的小轿正巧被前头这两拨人堵住。轿夫见锦衣卫要动手,立时夺命而逃。
小轿一阵颠簸落地。苏水湄反应过来之时,周围已逃得无一人。
苏水湄:……
此时出去反而惹眼,苏水湄想着此处离锦衣卫尚有一段距离,便用侥幸心理安抚自己,呆在了轿子里。
风太大,轿帘被吹开,苏水湄一眼便能看到前方场面。
锦衣卫径直拦住了刑部去路,毫不客气道:“尸体留下。”
刑部的人自然不依,领头之人乃刑部侍郎,正三品衔,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说得上话的人物,他站出来道:“这是我们刑部的案子。”
两方正在僵持,突然,一柄绣春刀横切而出,差点削掉那刑部侍郎的鼻子。
绣春刀在空中转了一个漂亮的弯,落入一只白皙手掌之中。与此同时,锦衣卫突然分道,中间,一人猎猎策马而来。
空荡大街之上,鸦雀无声,前方骑马之人身形旱拔,身上穿的大红色飞鱼服在冷阳之中洒开一层带血的殷红弧度。
有风起,锋利的绣春刀浸着阳光冷色,裹挟着细薄溯雪而来。
随着马匹长啸一声,男人袍起,刀落,那具上好的棺木立时被劈成两半。
那具新鲜的尸首摆置在上好的棺木里。
棺木落地,尸体滚出,横倒在大街上。
方才城门口时,苏水湄只远远瞧了一眼,并未看清,如今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尸体青白如鬼,瞪着两大眼珠子看她。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与死人这般接近,她呼吸一滞,身体僵直到想逃都逃不了。
“素来知道你们锦衣卫嚣张跋扈,却不想竟嚣张至此!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家公子?”刑部侍郎怒不可遏。
后来的男人骑在马上,把玩着手里的绣春刀,眉眼下垂,并不说话,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目中无人。
这般姿态,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平日里被锦衣卫欺压的怒气陡然爆发,刑部侍郎朝身后的人一使眼色,其身后之人立刻抽出腰间长刀,朝男人攻过去。
男人眼未抬,身边的锦衣卫迎击而上。
“铿锵”一声,刀剑相触,发出争鸣之音。
有了第一次冲突,后面的混乱就理所当然了。
不知何时,两边人已打作一团。
虽是在打,但锦衣卫骁勇异常,刑部之人根本无法抵挡,局势呈现一面倒。
突然,一个狼狈身影踉跄着朝苏水湄的方向奔来,正是那个刑部侍郎。满身是血,身形狼狈,慌不择路,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东西,一改方才的愤懑之态,脸上是盛不下的恐惧。
不远处,落日余晖之中,距离她稍远的男人霍然转身下马,不急不慢,提刀而来,每一步都似踏在苏水湄心尖上一般可怕。
苏水湄迅速用手压住被风吹得四处飘荡的轿帘。
隔着一层轿帘,苏水湄看不见那个锦衣卫的脸,只能看到他脚上沾染着血腥气的皂靴,踩着雪水,在细薄的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整齐鲜明的血脚印。
惊悚又诡异。
寒风之中,苏水湄听到那狂命奔逃却还是被一脚踩在地上的刑部侍郎声嘶力竭地吼道:“陆不言!你是陆不言!”声音惊恐,近在咫尺,几乎穿透耳膜。
陆不言,锦衣卫指挥使,京师内风华无二的人物,今日居然被她碰上了。不过也是,敢在京师内如此嚣张的人,除了那位传说中的指挥使,还会有谁?
这刑部侍郎也是倒霉,竟惹到了这样的人物。
陆不言一脚踩在刑部侍郎脸上,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他。
是圣人亲笔所写之手谕,责令刑部将王家公子一案交由锦衣卫处理。
手谕不出还好,一出,这刑部侍郎的面色陡然狰狞起来。
男人,骨子里大概都藏着点面子,那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