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刘彩云听到这话,欢喜地跑了出来,喜极而泣:“真的?三子怎么说,你二哥什么时候回来?不行,我得去问问建安。”
周母急着了解儿子情况,拉着闺女就跑出了门,谁也没想过叫一声柴房里的覃秀芳。
覃秀芳感觉很不舒服,脑袋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咽口水都疼,这应该是伤风感冒发炎了。
上辈子她好像也生了这么一场病,昏昏沉沉数日,差点没挨过去,等她醒来,人瘦得形销骨立,出去大家都跟她道喜,说她苦尽甘来,熬到头了。
但谁也没想到,周二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她离婚。
知道这个消息,她整整哭了三天,不知该怎么办。
因为她是外乡人,跟着养母躲避战乱,逃荒到的周家村。当时养母病重,母女俩快饿死了,没办法,养母只好将她卖给了周家人做童养媳。
乱世人命如草芥,当时周家人只用了一竹筐红薯就换了她这么个10岁的丫头。可惜那一框红薯还是没能救养母的命,她勉强撑了一个月就撒手人寰了,留下了覃秀芳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依附于周家。
这8年来,覃秀芳从没离开过周家村,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哥哥都还活着,在寻找她。
乍闻周二狗要跟她离婚,不要她了,身无分文又不识路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因为她连娘家都没得回,也没一个亲戚能投奔依靠。
这时候,刘彩云说,一直将她当成亲闺女,舍不得她,提议像别的人家一样,离婚不离家,她也别改嫁了,就留在周家,过继周老大的儿子周立恩,以后让周立恩给她养老送终。
无处可去的覃秀芳没得选择只能同意了。殊不知落入了周家人的圈套,周二狗是4年前被抓壮丁抓走的,后来被俘参加了解放军,实际参军年龄并不长,乡下人嘴里的大官也不过是个排长而已。
按照他的级别,分的房子很小,根本没法将一家老小父母妹妹和侄子全带进城生活。
周父周母年纪大了,周立恩才五岁,周小兰已经开始说亲了,以后就剩那三个老的小的留在村子里谁照顾?
他们之所以提议离婚不离家,不让她改嫁,不过是想继续劳役她,让她继续给他们做牛做马罢了。她也真的干了一辈子,周家没壮年男劳动力,一家四口都要吃饭,为了多挣工分,她一个女人当男人使,上山下地,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天黑才收工。
可最后周家人是怎么对她的?口口声声说拿她当亲女的周母在最困难的那几年,克扣她的口粮,悄悄藏粮起来给周小兰送去。素来慈善公正的周父在他要死的时候见的是大儿子大孙子,偷偷攒的私房钱也全分给了他们。至于要给她养老的周立恩,就更无情了,在看她年迈失去劳动力的时候,一脚把她踢进了城,直接不承认她是周家人,还说他爷爷奶奶也从来没承认过她,是她自己傻,赖在周家不肯走。
一行清泪从覃秀芳的赤红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她扶着床栏缓缓下床,一路扶着墙出了柴房。
她不能这么躺着,她要尽快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才能想办法离开这儿,进城找她的父母兄长和沈一飞。
覃秀芳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周家人不会给她请医生,更不会给她买药,她只能自救。
好在乡下人对付伤风感冒有一套自己的经验,甚至家里就备了一些草药。
她找到了挂在墙上用竹篾串成一串的陈皮,还有晒干的紫苏杆,臭草……
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她将这些草药全丢进了铁锅里,掺了两瓢水,开始煮,先用大火烧开,然后用小火再煮一会儿。
除了吃药,她这具身体还太虚了,得补充营养,不过家里的精细粮、鸡蛋都被刘彩云收起来了,她碰不到,而且就凭她现在这虚弱的身体,也没力气去做。
覃秀芳环顾了四周一眼,看到了放在竹篓里的红薯,挑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放在灶里,用烧过还有火星子的草木灰盖上,等药汁熬好,红薯也就熟了。
感冒了,除了吃药还有个土办法,多喝热水。覃秀芳拿着碗倒了热水,一口接一口地往肚子里灌,她得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多喝点,不然等躺到床上,不舒服了,没人会给她端热水的。
等药汤熬好,她已经跑了一趟茅房。
回来后,覃秀芳端起碗,捏着鼻子将黑黑的、苦涩的药汁一口灌下,连喝了两大碗。这药味实在是浓,吃了两个烤红薯也没将苦涩的味道压下。
吃完东西,覃秀芳连厨房都没收拾,赶紧回到柴房,躺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又将自己所有的衣服全拿了出来,搭在被子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躺着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又听到了周小兰母女的声音。
“哎呀,娘,厨房这么乱,谁弄的?还用大锅煎了药,这锅黑乎乎的,怎么洗嘛!”周小兰不满地抱怨道。
刘彩云想了下说:“应该是你二嫂起来熬药了。好了,赶紧把锅洗了洗,一会儿你爹要回来了,赶紧做饭。”
“二嫂怎么不做,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周小兰的嘴巴都快翘得能挂油壶了。
刘彩云嗔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快点过来帮忙做饭,都要说人家的姑娘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回头传到你婆家耳朵里,人家会怎么说?”
“怎么说?他们不喜欢,我还不想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