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倚着车门,默不作声地吸着烟。
面前是漫天飘舞的樱花,冬日寒风凛冽,比其他季节更加使劲地卷起树上的花朵,中间还夹杂着洁白的雪花,一同落到地上来。
就这一幕而言,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樱花雨了。
只是,这样的颜色,在琴酒看来有些太过艳俗了,美则美矣,却没有任何吸引力。
要说真正美丽的颜色,那应该是……
念及记忆中那一抹灼热的红,琴酒抬手掐掉了手中的烟,又拍去落到肩头的几粒花瓣。他并不打算进车去等,虽然这个公园因为天气寒冷而没有游客,但眼下,组织和boss被绿之氏族盯上了,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琴酒可不敢松懈半分。
这时,琴酒看到路边有人在行走。
来者有一头灰白的头发,面容苍老,他穿着风格复古的西装马甲,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绅士。
看他的行走路线,他似乎是沿着公园的外边走过来的。但琴酒注意到他鞋子上沾着一些潮湿的泥土,泥土还未干涸,这说明他刚刚在湿漉的泥地上行走过。
而距离这里最近的泥地,就只有公园里的樱花林。
琴酒心神一紧,暗暗警惕起来。
路过他时,这位素未蒙面的老人忽然停下来,不顾银发杀手冷到极致的表情,竟是直接向他搭起话来。
“你就是八重的部下吧。”
老人慈祥地注视着面前神色冰冷的青年,没有使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笃定地开口了。琴酒皱了皱眉,老人望着他的眼神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曾无数次在boss脸上看到过这样平静而温和的表情。
看着老人与天宫八重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琴酒心中缓缓升起一个诡异的想法。
该不会……
见琴酒沉默不语,天宫真嬉笑了笑,公园附近只有琴酒这一辆车子,而他从黄金之王口中得知,八重如今身居高位,出门总是要带个下属才能保证安全。因而他马上就知道,面前这位神色冷淡的青年,就是女儿带来的人。
能让她带出门的,应该是她非常信任的人。
于是天宫真嬉没有介意琴酒的沉默,而是继续开口道:“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八重,她这人总是喜欢把什么责任都背到自己身上,负重前行,如果身边没有人拽着她,她就会一不留神冲得太前。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没办法一直留在她身边,所以,那孩子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说着,天宫真嬉拿出一本相册递给琴酒。
琴酒接过这本棕色的硬皮本子,相册不算很厚,但放在琴酒手中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物件。他摸了摸封面上用墨水写下的娟秀名字,手心感受到的是封皮粗糙的纹理。
琴酒拿着本子的手微微用力。
就像是接过一份承诺,他抬眸,对天宫真嬉冷静地说道:“她是组织的顶梁柱,我不会让她轻易去死的。”
在一个父亲面前说人家女儿的“死”讯,听起来似乎有些太过薄情。
但天宫真嬉能感受到琴酒语气中的认真,放心地朝他点了点头:“拜托了。”
尽管没有互相告知身份,但这两个男人早已心照不宣。
天宫真嬉离开后,琴酒打开相册的第一页,待看到上面贴着的照片,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了几分。
这竟然是一本天宫八重从小到大的家庭相册。
躺在婴儿床中的她,坐在地上玩小皮球的她,第一次上学的她,参加运动会的她,还有带领一群伙伴去深山探险,不小心从半山腰掉下来摔断了腿、躺在病床上忍着泪的她……
翻过一张张照片,琴酒感觉自己也陪她一起经历了那些事情,历来只会在遇到强敌和卧底时才开始躁动的心脏,不知为何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琴酒很快翻到了末页,相册截止到天宫八重高中的那一年,后面就再没有更新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年轻的红发少女穿着高中校服站在学校门口,和一个黑发微胖的少年、一个发色奇特的少年一起比剪刀手的场景。琴酒认得其中的一个人,虽然容貌变化了许多,但那个微胖的黑发少年,不就是黑衣组织的前任boss乌丸莲耶吗?
根据初见时天宫八重和他的夜谈,以及她与她父亲相差极大的年龄差,琴酒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真相。
他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把相册收了起来。
就在他收起相册之后,天宫八重也终于从公园大门走出来。她神色如常,但眼角带着一丝未褪去的红,染得她的红眸愈发明艳。
回到车上,琴酒并未提及刚才与天宫真嬉的见面:“boss,接下来要去哪里?”
天宫八重淡淡道:“回去吧。”
说着,她弯腰摸了摸自己的挎包,拿出一包未开封的女士烟。虽然天宫八重不太喜欢烟味,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抽烟,此刻,她倒挺想来上一根,好把脑子里的混乱情绪都赶出去。
但似乎是祸不单行,她放在包里从未用过的打火机居然点不着了,天宫八重擦了几下开关,始终不见火焰冒出。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收起火机,正要把唇边的烟也取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擦火声。